《第四章》龍紀元──之五



我們一家三口下了車，父親示意要我們離車子遠點，於是我們走到道路對面的樹下暫時歇著。母親這時臉色難看的很，我看她一靠近樹旁，就頹然地蹲下身子。

不過能再次踩到平地感覺真是太棒了，我從來沒有像這樣寧願用雙腳走路，也不願再踏上車子一步。

駕駛先生走到車廂前所裝載著金屬容器旁，他打開上頭的一個鐵蓋，那模樣讓我想起寺廟裡燒紙錢用的金香鑪。

接著，他做了一個令我咋舌的舉動。

只見他吸飽一口氣，脖子連頭向後微縮，這時突然幾道火苗自他嘴角溢出，他向前伸，嘴一張，轟的一聲朝金屬容器中噴出氣勢驚人的火焰。

我被他這突如而來的舉動嚇的束起雙翼，震了一下身子，之後便有一股熱浪隨著空氣傳導向我們撲來，空氣折射開始因高溫而令眼前的景像搖晃不定，金屬容器的頂端同時噴發出大量的白色水霧。

這時父親伸出爪子壓在我肩頭，似乎早料到我會受到驚嚇似的。

「爸，他在幹麻？這樣就能充電？」

父親笑了笑。

「看來你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那是熱電能轉換爐，可以利用火燄放射驅動渦輪，進而轉換成電力。」

哇塞！高科技，不過有這種科技為什麼不把車子造的舒適一點咧？

「除了這個，還有龍息電能轉換爐。」

「什麼！龍息也可以……」

我驚的張大了嘴，如果說下顎可以折下來，那現在我的下顎肯定已深插入地面了。

「這兩種能量轉換爐，被稱為『龍能發電』，這是當今最普遍的電力來源。」

父親說這些話時，語氣很平淡，看不出來是在胡鄒，所以說真有這麼一回事嘍！那這種發電方式，還真是又省錢又環保啊……

「可是，法律不是規定不能隨意使用這兩種噴吐攻擊嗎？」

「爸爸不是說過，這是最普遍的發電方式嗎？這當然是例外。」

看來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值得我驚奇的新發現。

充電完成，司機攤開爪子往車廂的方向一揮，示意我們可以再搭上車，但我卻覺得他在向我們宣判死刑似的。我不想再坐那種碰碰車了啦！

向前行了不久，車子開到一條通往林中的小路，我才知道剛剛的震動都是小意思，草原旁的道路雖然明顯看出年久失修，而充滿小坑洞，但那仍然是柏油路面，上了雲界山後，這邊的路充其量也只是伐倒樹木後開出的通道，路上大小石塊遍佈，偶爾還有較粗的斷枝橫躺在路上，每當輪子壓過這些路障，震動的劇烈幅度讓我一度以為是不是出車禍了，只好將背袋緊抱在懷裡，以免裡頭的玻璃製品撞個粉碎。

幸運的是，這樣崎曲的山路並沒有持續很久，車子駛入一片長滿青草的台地後，壓在草地上的輪子甚至比稍早的柏油路面還要平穩，這裡的草地上可以很明顯看出兩道被輪子壓過的痕跡，裸露出泥土表層，我們順著這兩道指標一路往山的另一頭駛去。

約莫二個鐘頭的車程，我看見一旁山腰上蓋了一棟佔地極為廣闊的豪華建築，外觀有點像是歐式山莊。

「沃雷卡，那一棟就是我們的別墅。」

父親指著那棟建築，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

「這麼闊氣啊！裡面有住別的龍嗎？」

「除了幾頭僕龍，平常只有爸爸住在這，不過現在空房太多，你二個叔父近期內可能會搬過來住，而你母親每天早上也會來這交代僕龍們幹活，中午過後才又回到曼達里亞鎮上的家中。」

那就怪了，放著這麼棒的房子不住，跑去住鎮上那一點都不起眼的小房子做什麼？

「這裡很遠耶！每天來來回回的不累嗎？」

我看著母親，但她卻慈詳的向我露出個微笑。

「沒辦法，媽媽不放心小沃自己一個搬到鎮上住，怕你沒有好好吃飯呢！」

所以說，曼達里亞鎮上那間小房子，是特地為了沃雷卡買的嘍？

「那我幹麻要搬到那邊住？住在這邊很好啊！」

我又看了一眼別墅，這時車子又駛得更近了，我看見用木樁圍成的柵欄門外，有一頭身著黑衣的龍站在那，像是在迎接我們的到來。

這時母親的手輕放在我腿上，輕輕的拍了幾下。

「媽媽說出來，你真的不會生氣嗎？」

我伸出爪子握住母親的手，她的手好柔軟，一點也不像是硬梆梆的龍爪，難道在她防禦手套下的這雙手，並沒有長著爪子嗎？

「放心吧，我沒事幹麻生氣？」

母親轉頭望向父親，像是在詢問他的意見，父親回視她後，閉上眼將頭點了幾下，母親才放心的開口：

「因為你不會飛啊！這邊離學校太遠，所以才要搬到鎮上住。」

原來一切都是沃雷卡不會飛所引起的，所以母親才克服種種的不方便，也要跟到鎮上去照顧他。

我突然覺得心頭一陣酸澀，這是什麼？那明明是她對沃雷卡的無私負出，為什麼我會有感同身受的感動？

「對不起……」

我低垂下眼，母親慈詳的眼神在此時的我看來，像陽光般燦爛，卻令我不敢直視，好像沃雷卡曾經傷過他們心的事我也有份一樣。而母親一聽我這麼說，一手攀上我的脖子，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我知道她不可能傷害我，順著她輕柔的力道，我的頭埋進她懷裡，接著她用翅膀罩住我半身，尾巴還盤上我腰際。

「你不用道歉，會發生那意外不是你的錯。」

哎！妳說溜嘴嘍！如果我真的是失憶的沃雷卡，那這時應該會問起有關意外之事，不過我不會那麼做的。

因為被她抱在懷裡的感覺，令我心頭暖烘烘的，我想起小時後，躺在我人類老媽懷裡撒嬌的那段時光。

不久，車子已駛到別墅外頭的柵門前，我們一家三口下車後，便見那站在門口僕龍朝我們走來，他穿著一件像是黑色西裝外套的上衣，如果他的雙眼是瞇起來的，手裡還拿著高腳杯，我搞不好會以為他就是酒吧裡的那位酒保。

「小主龍，幾年不見，您長的更壯了呢！」

在我發現他是在對我說話時，我愣了一下。他應該認識我，而我當然不知道他是誰。

「呃……你好，請問怎麼稱呼呢？」

我這麼問著，便見僕龍吃驚的望著我，不知該如何接話，而這時父親走到他身邊，喃喃的向他說了幾句話，我想應該是和他說我喪失記憶之類的事吧，他的表情變的更驚訝，後來點點頭後，才又開口：

「原來如此，在下是管家爪勒，日後還請小主龍多關照。」

應該是你要多關照我才對吧！我才真的是什麼都不會咧！

我跟在父親及爪勒的後頭，走進柵門後通往房舍的小徑上，這小徑兩旁種植著不少鮮花，紅的、黃的、藍的、紫的，加上葉片鮮綠，放眼望去是一片五彩花海，看上去只感到心曠神怡，空氣中充滿著花朵的淡雅清香，鳥兒的吱喳聲是此時的配樂，宛如置身仙境。一隻黃蝶翩翩飛舞而來，在我們身邊孜意地飛繞數圈，又回到花叢中，遠處還有一僕龍正在花圃間修剪旁枝及雜草，他身上的鱗片因陽光折射閃爍金光，像是這座花園的守護神。

花園間小徑的盡頭就是那棟別墅，它是挑高五層的建築，佔地大概有一個足球場這麼大，它有著米白色的壁磚及茶黑色的屋頂，一扇扇半開的白色木窗整齊的排列在牆上，週圍有潺潺河水流過，我們必需要走過一座石橋才能進到屋內。

與其說是別墅，我倒覺得比較像城堡，這個世界的建築物每層都比人類世界高出一倍，在曼達里亞鎮上甚至連三層的房舍都很難見到，更何況這有五層。

一進門內，便見十二頭母僕龍在門前紅毯上排成二排，束著雙翼向我們躬身行禮，她們只有在腰前穿著一條布圍巾，連防禦手套也沒有，而我很清楚地看見，這些母僕龍的手上是沒有爪子的。

是母龍都沒有爪子，還是刻意磨掉？這問題令我很納悶。

姑且不提僕龍眾多，屋內的設置便是叫我見了便傻眼。

門前是一個直通屋頂的諾大空間，靠門的這片牆真的只有一片牆，牆上除了窗戶及一些不知是渡金還純金的浮雕裝飾，另外三面才環繞著走道及房間，走道上雖有圍桿，但房門前卻是一塊沒圍桿的平台突出於走道外，好像不怕龍掉下去似的，我望了很久，才在一個小角落發現像是樓梯的設施。

「你們可以下去了。」

父親撒爪一揮，像是發號施令的說一句，母僕龍們才各自散去，有的走向一樓通往別處的通道，有的走上我剛剛看到像樓梯的地方，一頭母僕龍走到母親身旁，只見母親和他說幾句話之後，便展開雙翼飛起，往三樓的其中一間房前平台飛去，那頭母僕龍則尾隨飛在母親身後。

「沃雷卡，爸爸先去準備一下，你先去你房間歇著，爪勒會帶你過去。」

這麼棒，有我專屬的房間啊！

「嗯！好。」

接著，父親也展開雙翼，往三樓另一間房前的平台飛去。

「小主龍，請跟在下來吧！」

你不會也跟著飛去吧！我不會飛耶！

「等等，我們走樓梯好嗎？我不會飛耶！」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蠢，我開始能體會到不會飛的沃雷卡，看見別的龍飛行時的那種複雜心情了。

「在下知道，請小主龍放心，那麼，請跟在下來吧！」

爪勒笑了笑，還對我頓首行個禮。接著，他轉身往樓梯間走去，我也跟著跺步向前。

說真的，這種像是歐洲貴族的大宅邸我只有在電影中看過，而我做夢也沒想到我能住在裡面的一天，而且還有自己專屬的房間。

現在正身處另一個世界的正牌沃雷卡，你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