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龍紀元──之六



我跟著爪勒走通過幾條走廊，中途還遇到三次轉角，來到了一間堆放著雜物的房間，斷了一腳的床舖、被取下燈炮的大型燈座、成疊裝滿的飼料袋，這裡光線昏暗，空氣中有點潮濕，而且還有一股霉味。

喂！別跟我說這裡就是我的房間，我會學沃雷卡那樣發飆哦！

雖然心裡覺得不可能，但卻不知道爪勒帶我來這邊做啥。爪勒走到牆角便停了下來。

「小主龍，請站上來吧！」

我定神一看，才發現爪勒正站在一塊附了欄桿的鐵板上，這該不會就是昇降梯吧！

我走上前，一爪握住欄桿，在爪勒說了一聲「請抓穩」後，他按下身旁操控板上其中一鍵，腳踩的鐵板立刻晃動一下，便緩緩上昇。

這昇降梯的大小足已讓六頭龍待在上面，但我很懷疑我們的體重會不會將它壓斷，它只有靠著緊臨兩面牆壁的軌道當支撐，而且行進中不時發出像是什麼東西斷裂的喀喀聲響，加上四週沒有遮罩，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昇降梯在通過兩個樓層之間時，我不禁緊縮著雙翼和尾巴，深怕一不留神被夾個正著。

叮咚！隨著聲響的同時，昇降梯也跟著停止，如果我沒算錯的話，我們正停在四樓的一個小房間裡。透過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我可以清楚看見這個房內，除了牆壁上的龍紋浮雕外空無一物，但是花岡岩的地面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閃著烏晶黑亮的色澤。

爪勒引著我走出房間，我們穿過幾條走道，彎過幾個轉角，爪勒在通過一處樓梯間旁的房間前停下來。

「小主龍，這裡就是您的起居室，請進。」

「那個……爪勒先生，下次可以走樓梯嗎？」

我往一旁的樓梯間望去，而我身後的大洞正是這棟別墅的入口，可以讓龍直接飛上樓的那個空間。

爪勒驚奇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低垂下頭。

「小主龍，敝龍怕您走不慣樓梯，才帶您搭承貨梯，如有冒犯之處請小主龍原諒。」

我沒有懶成那個地步好不好！而且爬樓梯這檔事我早就不放在眼裡，以前在做外送員時，連二十幾層的辦公大樓都爬過。

「我壯的很，多運動有益身心健康，而且剛剛走那一段路你不覺得更累嗎？樓梯明明就在旁邊，而且那個貨梯也好恐怖……」

真的是九彎十八拐，現在若叫我照原路走回去，我保證會在這大到不像話的家中迷路。

怎料爪勒一聽得我這麼講，馬上匍匐在我腳下，爪子還有尾巴平貼著地面。

「敝龍知錯，請小主龍賜罰……」

我的媽呀！你這是幹什麼？就算你是僕我是主，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也沒必要這樣對我扣頭頓首的吧！更何況我還是冒牌的沃雷卡。

「你幹麻這樣啦！快起來。」

我趕緊蹲下身將他扶起，發現他身子正發抖著，雙眼也閉的老緊不敢睜開。

我有點傻眼，突然有個僕龍老是對我鞠躬哈腰的，說話又加一堆敬語，若讓他感覺我有不快的情緒，甚至還會下跪領罪，而且從他的態度看來又不像是在奉承，我非但沒辦法習慣，還覺得渾身不對勁。

「請您一定要處罰敝龍。」

爪勒的塊頭比我大，我沒辦法將他完全扶起，他仍是垂著頭半跪在地上。

「你別再這樣了，我沒事幹麻處罰你？」

「不行，敝龍惹小主龍不高興，一定要受懲罰。」

爪勒說著，突然將他的防禦手套脫下，我還沒搞清楚他的意圖之際，只見他一爪往自己胸口揮去。

「住手──！」

我驚呼，急忙一把抓住他爪子，你想幹麻？自殘嗎？

「我都說沒事了，你幹麻還要這樣？你再這樣我要我爸來了哦！」

我是真的有點惱了，怎料爪勒又再次整頭龍貼在地上。

「求求您千萬別這麼做，若讓領主知道敝龍得罪了您，敝龍會被趕出去的，敝龍沒有什麼專長，只能待在這了……」

他的語氣極為哀傷，只差沒有流出眼淚，頓時，我對爪勒的處境感到於心不忍。

我大概瞭解為什麼爪勒會有這麼誇張的舉動了，一定是父親跟他說了什麼，交代他一定不能惹我不高興之類的。

我花了好大的勁兒才讓爪勒恢復平靜，將他打發走後，我進了起居室，只覺得精疲力盡。

好累！精神疲勞……

我攤坐在門邊，將背袋放置一旁，稍微打量了一下這間起居室，房內只擁有做為起居室所需具備的基本功能，一張石床，一只木紋置物櫃，像膠皮製的沙發椅，一張擁有抽屜的長型茶几，再加上在這別墅中隨處可見的龍紋浮雕，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能突顯室主個性的擺設。

嘖！原本以為至少會有台電視可以看的說。

我突然發現石床上好像有什麼東西金光閃閃，好奇心驅使之下，我立刻上前查看。

哇靠！我沒看錯吧！床上竟然舖著一層金子，會不會太誇張……

想是這麼想，我卻忍不住爬上了床，才發現臥在金子上，竟然有一股滿足感從心底湧現。

我想起在人類世界時聽到的傳說，龍通常都守在堆滿黃金的洞穴裡，若有人想去竊取龍的財寶，進了龍洞後，一定會發現一頭龍正睡在黃金堆上。

這算是龍的習性嗎？因為我是頭龍所以才會有這種惜金如命的感覺嗎？突然覺得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黃金的顏色看起來真的好舒服，冰涼的觸感也令我全身放鬆，我不禁想立刻打個盹。



不久後，房門傳出扣門聲，爪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小主龍打擾了，領主呼喚您到後院，請您起身與敝龍一同前行。」

「好，我馬上去。」

我好像睡著了，意識有點迷矇，依依不捨的離開金子舖成的床舖，我走出房門，在爪勒的引導下，從別墅另一個出口來到後院。當然，這是下樓是爬樓梯，而且我也發誓除非必要，不然再也不去搭承那貨梯。

後院的小河不像前庭那樣大而湍急，就算直接踩上去也頂多深及腳裸，因此只有幾片厚檜木板橫跨兩岸就算是一座橋了。

這裡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原，穿雲山高聳的主峰蠶臥在正前方，裸露的岩壁因風蝕作用，形成像是佛手岩般的地勢，父親正在上空盤旋飛行著，見到我們來到，才緩緩地降落。

著地，一陣強勁的風勢從父親的翼上傳來，將四週的草吹得彎下腰。

「爪勒，把那東西拿來吧！」

「遵命。」

爪勒往別墅的方向走去，我才發現剛剛走出來的門邊放置著一只白鐵箱子。

「如何，剛剛看爸爸飛行的姿勢，帥嗎？」

是很帥沒錯，不過你這樣問只希望我給你一個標準答案吧！

「簡直帥到沒話說，快點教我怎麼飛吧！」

父親笑了笑，突然嚴正其詞：

「那你要做好心裡準備，你已經不是幼龍，和你同年紀的龍少說都有二十年以上的飛行經驗，你現在才學，會很堅苦。」

「放心，再苦我也要學會，但困難之處在哪呢？」

「體重，飛行最困難的地方，就是起飛和降落，體重愈重，翼肌便要愈粗壯，才能承受的住地心引力的牽引起飛，以及降落時的所需的緩衝力道，簡單來說，你現在的翼肌並沒有辦法承受你的體重，所以要先從鍛練翼肌開始。」

「那要怎麼個鍛鍊法？」

「重量訓練，我會先在你身上增加重量，等你可以承受你體重一半的負重而起飛時，才能確保降落時有足夠的肌力來減少緩衝，以及長期飛行時所需的耐久力。」

「那我現在體重有多重？」

「等等回別墅後再過磅吧！不過照你這個體格看來，應該少說500磅左右。」

「也就是大概225公斤嘍。」

「公斤？那是什麼單位？聽都沒聽過。」

父親歪著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不，沒事，那是我自己發明的。」

呼！差點說溜嘴，不過這個世界竟然知道『磅』而不知道『公斤』，看來以後有得換算了。

爪勒這時已抱著那只白鐵箱子走到我身邊，我看他手臂因施力而浮現青筋，看來那玩意兒好像很重。他將箱子小心翼翼的放下，打開箱蓋後，裡面裝著一雙尖端是三爪的金屬製長靴，它的厚實度以及鐵灰色金屬色澤，光用看的就覺得不是普通重。

該不會就是要穿著這玩意兒訓練吧！

「那是加重型戰鬥長靴，在穿上它之前，你先試試現在能不能飛起來，如果真的飛離地，千萬要馬上停止飛行，不然飛太高你會有危險。」

我是不知道那會有什麼危險，不過看父親現在緊張的表情，好像真的不能亂開玩笑。

於是，我展開雙翼，用力的拍動著，突然一股強大的風勁將我往後方壓去，我一個重心不穩，踉蹌地向後邊跳邊退才穩住身子。

「不是那樣，你身子要壓低，翅膀要由上往下拍動，才能飛上天呀！」

在經過幾次嚐試後，我終於抓到那感覺，可是我並沒有飛起來，但明顯感到身子輕了許多，不過好累，翅膀好酸。雖然沒有汗腺的龍並不會流汗，但我明顯感覺到全身的體溫正在慢慢的昇高，心情開始有些浮燥。

也許是這樣的關係，我的表情並不怎麼好看，所以父親要我休息一下再嚐試。

休息五分鐘過後，我再次振翼，然而這次竟然有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發展。

我先是覺得後腳跟一輕，接著只剩下腳爪還留在地面上，我再加重翅膀拍動的力道，竟然真的讓我飛離地了，全身輕飄飄的感覺棒極了！

只聽得父親急忙驚呼，還一步跨上前，好像要衝過來似的。

「停！停！快停！快停下來，馬上停止飛行！」

一下子就喊了五個停，我馬上縮回雙翼，已經離地將近一公尺的我馬上又踩回地面，全身的重量再次壓回雙足，那衝擊令我所有內臟瞬間向下擠壓，我因勢跪倒在地。

呃……難過死了，好想吐。怎麼會這樣？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嗎？

「哎呀！你降落不能那樣，要將翅膀平展或是漸漸放慢拍動的力道，你那樣會受傷的。」

父親想走上前，但一旁的爪勒已搶先將我攙扶而起。於是，父親用像是宣判的口吻道：

「那麼，穿上它吧！」

爪勒將那雙加重型戰鬥長靴自箱中取出，放置在我面前，落地時發出一聲沈甸甸的撞擊聲，我馬上就瞭解，穿上這玩意兒後，我想再次起飛，不知是多久以後的事了。

我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將重靴穿上，而且還是後來在爪勒幫助之下才穿上的，這東西是很合腳，但我的手卻笨的可以，我光是最外面那層鐵扣環都沒辦法將它掰開，自從我的手變成爪子後，就一直是這麼笨拙，關於這件事，我覺得有點灰心……

原本以為穿上重靴後會很難過，但實際穿上後才發現，這比我身為人類時穿上球鞋後還要舒服，這一隻鞋少說也有50公斤，行動較不自在是一定會，但這重靴的內部竟然異常柔軟，也許是龍皮太硬的關係，所以僅管重靴的內部只是一般皮革，也覺得軟棉棉的。

接下來，我便一直重覆拍翼、休息、拍翼、休息、拍翼……的無限循環，雙腳被重靴牢牢地牽制住，再也沒有離地過，而太陽也漸漸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