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一個人嗎?

「淅灕淅灕……。」雨聲,被淹沒的感覺。

不,我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淅灕灕……。」快消失的感覺,沒有存在的感覺,也是我的感覺。

你害怕一個人嗎?

「滴答……滴答……。」雨要停了,終止的感覺。

不,我不要一個人!

「滴……答……。」另一種聲音也要停了,追隨雨的腳步。

所以,你要怎麼辦呢?

「我要維持住自己的存在,絕對不可以像以前一樣。」月亮,偷偷笑著,看著這間華美的房子裏發生的劇碼。

你這樣就保住了自我的價值嗎?

「是的。」我微笑著,將最美的月色抹上手掌下,微微顫動的軟嫩喉間。

對,我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羈絆,我找到了。

當個殺手,是我證明自己價值,最重要的事,也是他們最希望我做的事。

「呼…呼…。」窗外西風,涼爽秋夜,我也是來收穫的人。

「托瓦魯‧班列斯,汝雖為哀家胞弟,且居公爵之位,竟不思造福於領民,終日貪瀆,藐視我大迦爾帝國律法,故特令悠久之風之成員,代哀家賜汝一死,朕下此詔,痛心椎骨,但念及哀家所轄萬民之榮枯……。」信手抄起桌上還未乾掉的額毛筆,我隨意在這具癰腫的獵物尚未簽署完的公文上,依照委託人的希望寫上文字。

「……迦爾帝國第三十二代女王,雅拉.班列斯欽此。」寫到班列斯這個姓的時候,我頓了一下,並不是因為常常看到這個名字,而是鵝毛筆斷了墨,且目標生前使用過的墨水瓶也在適才的攻集中被他龐大的身軀壓倒,整瓶混有高級松脂的墨水已經全然被厚實的羽毛背心吸收了進去,跟在夜色略成暗紅色的血漬混雜在一起。

「……。」我皺了皺眉頭,雖然不是很喜歡委託人的主意,明明是剷除異已的宮廷鬥爭,卻可以輕易的改成仁慈的賜死、虛偽的替天行道,就為了自己的私力,可以讓我這個執行人,多一分被擒的危險,對此,我還是只能無奈的一面搖搖頭,一面俐落的沾著尚未失溫的熾紅,留下自己的代表圖形:一尾有著雙首的小蛇。

悠久之風執行者,三少─雙首蛇。

「呼……。」深吸ㄧ口氣,仔細欣賞獵物上我繪就的美麗,一刀,一直是我的堅持,也是對生命的尊重,傷口的深淺長短,位置大小,每一項都和目標的生死有關,伸出指尖,輕輕感觸著逐漸銷散的溫暖,這種由脂肪、血液、肌肉所一起帶來的愉悅感,就像一注清泉由我的指尖傳入心口,果然,正是要失去的東西,才會發現他的可貴呀……。

「托瓦魯大人……白天的那些人,都是這麼叫你的……能被自己所愛的人派殺手殺死,應該算是你這四年來勤政愛民的報償吧?」因為我日常用來隱匿的身分的關係,我對這些王公貴族的隱私底細都有八九成的了解,親生姐弟的不倫戀,無論是單相思或是交相姦,這些我平時都聽慣了,其實,這就好比ㄧ道網,某一處的繩結斷了,就會引起他處的不平衡,甚至是更多處的斷裂。以照之前的慣例,鄰近的國家,必定會在接下來的幾個月內,對這個地方出兵,而到了那個時期,就會有更多刺激好玩的差事出現,光想到這裡,我全身的經絡就彷彿飲下了最甘醇的美酒般,說不出的暢快。

「呵呵……把這個順便交付給委託人好了。」抽開書寫到一半的請款公文,上頭要整治的河川名已經被墨水染汙,在那公文底下的,是一篇寫好的情書,上頭字字句句,訴說著獵物對自己姊姊的醜陋畸戀,以及要怎麼天長地久一類的鬼話,看的我真是忍不住的,想笑。
「有刺客!刺客在拖瓦魯大人的房間裡!」屋外的聲音,是ㄧ刀驚扼痛醒了這美麗沉靜的夜曲,表演者該留下道具,從舞台退場。

「……神術‧夜妖之夢。」在把最後的佈置做好之後,我輕輕地吟唱咒文,這柔美的告別,下一秒,我已乘上月舟,搠星河而去……。

-翌日下午三時,迦爾神殿-

「叩叩……。」告解室的門被敲著幾響,單調的音色,讓肅穆的神殿裏,無趣的氣氛又加重了幾分,幽深的聖堂,是尋求心安的時分。

「這是最後一位了?」門內,是一句清澈在問,似泉無波。

「大司祭,這位是……。」門外,站著一位手執蠟杖的修士,在他身旁是一位穿著天藍色薄紗的婦女,水蛇般的腰際,懸著三個銀鈴;胸口的銀環裏,白皙的酥胸若隱若現,若不是她的聲音和面紗,恐怕任誰也認不出她的年歲。

「行了,我知道,女士請進來。」門內的清澈,並未有所改動,依然如舊。

「叩。」良久……良久……該說話的人,總算開了口。

「……大司祭,哀家……哀家昨天拾到弟弟的信了……。」

「哦?」

「……哀家真的感到很後悔,沒想到我弟弟對我的感情竟是這樣的……。」隔著門板,我慢慢聽著這位年約三十的女性,訴說她人生中的悲哀,這樣的工作實在是很無趣,整天聽著他人心中的不圓滿,無奈,這是身為迦爾帝國大神殿主祭的我,薩拉‧艾維恩‧洛奇維爾巴魯特‧卡羅,每天的例行公事。

生命,本來就是這般的醜惡,當然也談不上什麼貴不貴重的問題,生的價值就只在生,就跟死的價值相同,對神明的崇拜,不過是自我欺騙的手段而已。

「真的……哀家真的好害怕,弟弟的死狀,居然是被人脫光了衣服用麻繩吊在空中,並且在肚子上被插上了二十多把鋼刀,就連進去抓刺客的三十多名守衛,都被下了妖術,互相砍殺彼此而死……那……那位雙首蛇先生……如果……如果別人也雇用他來殺我怎麼辦……?」門板那頭的聲音,因為過度的驚恐而過份地顫抖了起來,我身穿著重達三斤的祭袍,仍隱約可以感受到對面隔間傳來的顫動,那是一個人在遭受會危急生命的恐懼時,正常的反應。

「這位女士,你不用擔心,相信偉大的主會寬恕你的罪,並且會用它的神力庇護你的……。」

神,並不會寬恕任何人的罪,能真正寬恕自己的,就只有自己;同樣的,神不會特別的去保護某人,能真正保護自己的,依然是自己。

可惜,沒有多少人懂,要不然我就不用成天坐在這裡了。

「願神庇護你,薩拉主祭,明日見。」終於,三十歲女性把宛如她腳上裹腳布般又臭又長的告解給結束了,也讓我疼痛的耳孔得到了緩解。

「呵呵……你也是呀,願神庇護你。」經過漫長的等待,我終於完成了一天的職務,終於可以卸下厚重的偽裝,做真正屬於自己的自己。

「……。」聽著門外的腳步聲,確定婦人已經離開神殿後,我推開身側的木門,好好舒展我的四肢,和我的尾巴。

沒錯,我並不是人類,頭頂有著兩根如嬰兒臂膀粗、向後生長的犄角,蜥蜴般的眼朣和蝙蝠般的巨翅,最後再加上細長的尾巴,是的,我是一隻龍,一隻身高和人類差不多的白龍,不過這在這個由獸人統治的國家裡,稱不上稀奇。

真正的重點是,我左手背和這告解室書櫥裡紅色書本夾雜綠色書本所構成的同一種圖像,雙首蛇。

雙首蛇,浴血的雙首之蛇,為血而生,虛偽的仁慈。─<悠久之風殺手組織紀錄卷宗 第三卷>

下章 魂の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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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故事 裡面的我並非是幻想轉生故事中的我 可以當作平行世界論 第二篇是此賺的開頭 因為和原先擺放處的氣氛感覺不太適合 所以改放到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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