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比拉耶?會是那個在背後操縱小鬼的傢伙嗎?還是其他的相關線索?

看來,謎的氣味已經越發強烈了呢。

磅!玻璃碎裂的聲音撞碎了短暫的寧靜,一道嬌小的身影打破了窗戶,從墓園那端跳進來,是個和那小鬼有著相同面容的女孩,但在那背心和短裙底下的白皙肌膚,並不像那小鬼有著複雜的刺青盤據。

「是雙胞胎?還是只是個替代品?」我笑著,女孩面頰上有被塵土吮乾的淚痕,雙手的匕首透露出加倍的敵意,但從拿刀的方式看來,這女孩要碰到我還需要一段長時間的鍛鍊。

不過若是傀儡的話,就連時間也是虛假的吧?

「把拉還給我!」拉?那小鬼的名字?

「老妖怪,怎怎怎怎麼了?」聽道玻璃被打破的聲音,芙茨米飛也似的趕到,手上還抓著正被洗刷身體到一半的小鬼。

「阿……。」不知怎麼地,兩女不約而同的看向某處,又同時撇開視線,緋紅的臉頰,不用去想也知道他們在害羞什麼,雖然對我來說那不過就是一塊肉罷了。

「姊……。」小鬼輕輕甩開平胸女修士的手,臉上笑容短暫的綻出,但隨即被下墜的身形摔碎,蜷曲在灰石地板上。

「拉!你不要死,不要死啦……。」小女孩見狀立刻趴在小鬼身上又推又揉的,像極了照料受傷幼崽的雌獸,不過這怎麼會有任何作用呢?

「所以到頭來還是傀儡啊?唉,好無趣呀。」我蹲下身,手輕輕擺上小鬼的胸口,小心調整甦息術的強度,會這麼做的我除了避免切斷念絲和傷害到小傀儡(因為不切開軀體,無法確定他是否為死者。)的身體之外,也希望能藉由魔力的交會,找出這股魔力的來源。

起初,我將神識循著指尖慢慢向外浸透出去,發覺到這個叫拉的小鬼,原來不止皮膚上有著這種黑色紋身,就連他的內臟、經絡、骨骼中,也都有著相同的印記,像是烙印一般,這說明了拉可能不是屍傀儡,應是召喚生物一類的存在。

但,這個小女孩又怎麼解釋?似是而非的迷惑感,全因為這個平白無故出現的小鬼,在第一時間我曾懷疑過他們可能是其他殺手組織派來要消滅我的,但這份懷疑只能先擺到最後,而明顯的鑰匙,正是那─「比拉耶」。

但在尋找謎底之前,先想辦法讓線索不要斷掉吧!

「小妹妹,這個小弟弟是妳的親人吧?」我輕鬆的瞇起藍寶石色的雙眼問小妹妹,親切的笑容讓芙茨米不禁打起冷顫。

「不是……才不是!」小女孩忽然抱著頭痛苦的大叫,芙茨米這次很機警,不用我開口就自動抓緊小女孩的雙手,制伏了失控的幼女。

「比拉耶……我不想帶拉回去那裡,可是……可是……。」小女孩低著頭,緊皺的雙眼被強烈的不甘壓榨出淚水,落在跪倒的雙膝上。

「拿……」拉似是聽見了姐姐的聲音,緩緩地張開眼睛,虛弱地對著有著同樣容貌的手足微笑著。

「為什麼?不回去你弟弟拉會怎麼樣呢?」就像是已經預謀好的,這對雙子果然和那個比拉耶有關聯。

「他會……嗚阿阿阿……!」拿正要提到關鍵時,兩姊弟忽然不約而同的抱緊了自己胸口,冒出無數紅點的身體不斷地抽蓄著。

「常道有倫,萬罪散,淨露袪邪,哧!」我伸指空中,劃出五芒淨邪法式,從我指尖上空冒出兩滴天青色的透明水滴落入兩童額中,瞬間讓他們安祥沉睡。

「老妖怪,他們是……?」芙茨米訝然地看著我使用玄術解決突發狀況,但還是不明白為何如此。

「這是咒縛的一種,換作簡單一點的講法,就是記憶炸彈的一種,以前用來防止軍情外洩的時候,大多會對情報官使用,如果我不用安神露讓他們意識中斷的話,他們的精神便會被破壞殆盡,成為無法對外界做出反應的廢人。」

「那你為什麼不乾脆解除那炸彈?」芙茨米輕輕撫摸熟睡的兩位小天使臉頰,並且順手拿了我的祭袍蓋在他們身上,作一床安眠。

「既然是防止秘密洩漏用的,通常會直接和對象的神經中樞連接,一旦咒術的主體或是情報有遭受破壞的可能,防護機制就會啟動。」嘴巴上雖是這麼說,但是從他們發作的情形來看,這更像是一種契約。

至於為什麼這兩個小鬼會無預警的闖入我的生活,用膝蓋想也知道決不可能是什麼上天的安排之類的蠢理由,把現在情況歸納起來,至少可以發現三個疑點:

一、 這兩個小鬼沒有一次叫的出我的名字,可見他不可能是本地居民,並且從拿的話中可以推斷,比拉耶應該是個地名、或者就是他們組織的名稱。

二、 比拉耶的詳細情報是某個傢伙不想讓外界得知的,所以對他的手下們下了強大的精神禁制,並且在某些成員身上施有特殊的法術,有可能是為了防止逃跑用的,否則拿不會這麼害怕拉死掉。

三、 從拉的情況中,可以發現這對雙胞胎是從比拉耶逃出來的,但顯然的拿正在尋找某種方法,讓她能永久脫離比拉耶的控制,有可能失敗了,也有可能還缺少什麼要件。

「防護機制,那是甚麼?」芙茨米再一次打斷我的思緒,手腳俐落的她,已經把雙胞胎闖入時的造成的破壞大略清理了一番,就連破裂的大門也已經用拆解的長椅修補完畢,有時候我真懷疑她到底是不是人類。

「簡單一些,這表示只要有誰想動情報,最多只會換得一具屍體,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先把這兩個小鬼安頓好,明天早上再和我去找看看有沒有關於比拉耶的情報。」

「知道了,老妖怪晚安,可別著涼咧。」光看她的臉也知道,又是要趁我還沒就寢,偷睡我那張天蠶絲被,雖然對我來說,那東西不過是包過上一個死人的裹屍布罷了,我自己是不用那個的。

「去吧,把精神養好,明天可有的忙呢。」我甩甩爪子,打發暴力女後,溯著黯淡的燭光,我又來到告解室後,專屬於我的天地。

「唉呀,這不是疾叔嗎?怎麼過來啦?我才在想要找大家幫我個忙呢!」打開密門,一名身穿大紅色千鶴繡金棉袍的灰毛龍人,已經手執繪有太極圖樣的絲摺扇盤坐在我面前,看來是久候多時了。

這位衣著光鮮的龍人,別看他手無縛雞之力,它實際上和我一樣,同樣是悠久之風的殺手,而且算是家族中正副業符合度最高的,他正為西北方某個島國的諸侯擔任一種叫做忍者的工作,白天扮作貴族監視、晚上視情況毒殺的生活雖然忙碌,不過他的性情卻沒有被爾虞我詐的生活影響,照樣的開朗少根筋。

「唉喂喂,三叔才想要叫小薩幫幫俺嘎,老闆的仇家太多,讓俺很困擾嘎。」疾叔皺著眉頭爪捂面門,露出他最常見的一號表情─小孩子稱為囧臉的無奈表情。

「才不要咧,執行任務雖然不無聊,可是只是為了私人恩怨殺來殺去,真的會無聊到讓我想吐。」我隨意拉張木椅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對滿面愁容的疾叔應道。

「好吧……那俺只好去問看看別人了,小薩掰掰嘎。」疾叔從中寬大衣袖中拿出使用傳送法術用的鳥型紙片,正要撕裂時,我叫住了他。

「疾叔等等,在走之前,可以幫我個忙嗎?相信對你這樣厲害的忍者來說,絕對不成問題的。」

「嘎……這也要看是什麼樣的問題才行,如果你的任務對象是俺現在的主公的話,那俺可就失業啦。」疾叔似乎又把忠誠的程度給搞混了,他是拿人錢財的忍者,和家臣可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放心放心,我只是想問,比拉耶,疾叔你對這個地方清楚嗎?」

「比拉耶嘎……俺想想嘎,小薩你真的是在說”比拉耶”?」

「當然呀,要不然還會是哪裡?」

「如果俺沒記錯的話,那個地方好像已經消失了吧?似乎是被山洪淹沒掉的小村莊,離你們這邊沒有很遠嘎。」

「咦?那為什麼我會完全不知道?」

「因為那是距今一百五十年前淹掉的村莊嘎,你那時還沒有到這個國家來吧?」

「疾叔……我真服了你了,這才是問題的重點吧?那現在還能到那個地方去
嗎?」疾叔就是這個樣子,除非和任務有關,否則他是不會特別關注其他事情的。

「應該不可能嘎,那邊已經變成湖泊了,而且附近的山路都崩塌了,除非用飛的才到的了嘎。」

「這樣啊……疾叔謝囉,那你給我那邊的地圖,你就可以走囉。」原來比拉耶早就不在了,那麼那兩個小鬼為什麼要「回去」呢?

果然,還是該去那邊一趟。

疾叔的五官果然又縐在一團,「你說那什麼話嘎……當你三叔好欺負就這樣……。」抱胸起來的疾叔,似是被我打開了某個情感上的開關,背對我在地上不停畫著圈。

「呵呵,我開玩笑的嘛!」看到疾叔落寞的樣子,就連我也不忍心了起來。

「那疾叔這次主要是想要叫我幫你什麼呢?要不然從你那邊到這裡,根本繞了世界大半圈呀。」

「對齁,差點真的忘記了,這次來除了想找你幫忙之外,另外就是要告訴你,俺最近在追一位逃到這國家的藍羽鷹人,他是島田家的忍者首腦─霧島才藏,他擅長的五色忍術活殺法相當厲害,你遇見他可別戀戰啊!」

「疾叔,我怎麼可能會遇見他,除非你和他對敵的時候是用我的臉……等等,你真的做了?」看著疾叔無辜的暗紅色雙瞳骨碌碌地轉了轉,果然一語重的。

「抱歉嘎……那時就只是為了方便嘎,感覺用小薩你的臉比較適合嘎……嗚嗚呃!」不等疾叔說完,我從一旁的機關書櫃中拿出伸縮鐵爪,對準疾叔毛茸茸的灰色臉頰就是一捏,痛的他涕淚齊下。

「疾叔,這樣會讓我很困擾的咧,你知不知道啊?」我按下鐵爪的按鈕,鬆開疾叔紅腫的臉頰。

「嗚嗚……總之你小心就對了嘎,把這式神籤在鳥居圖下燒掉就可以召喚俺來嘎,三叔先回去了嘎。」疾叔揉著發脹的右頰,撕破鳥型紙片化作一團巨大的橘紅色火燄消失,在遺留下的灰燼中,出現了迦爾國的地圖。

「被遺忘的村落呀……就當成是異教徒退治之旅吧。」我輕輕笑著,熄滅燭光隱身於無比靜謐的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