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黑風!醒醒!老天,怎麼傷得這麼重?!」在沉重的眼皮外面,黑火大聲的叫著,倩不住的舔著,黑風費勁的舉起眼皮:「嗯嗯……」「喔!還好你沒死!天啊,你怎麼殺死這些獒犬的?」「殺死?什麼……」「這些狗不是你殺的嗎?」黑火一問把黑風完全驚醒,他用前肢撐起胸膛,勉強爬起來看看地上橫七八豎倒著的三頭牧犬,牧犬們死相悽慘,比起被剝了的季風和玲更加血腥幾分:灰毛犬從中間對折,頭頂頂著自己的後腳跟,張大的嘴再也合不攏,因為下顎掉在了不遠處;黃毛犬身首分離,從齒痕推斷幾乎是一口就被斬首,頸部的斷口處脊椎骨還被扯出來穿透雙肩之間的肌肉,棕紅犬死樣更絕,不但四肢都扭成不正常的角度,屍體竟是掛在離地有三公尺的枝條上,現場血流成河,不但染紅了雪地還濺上樹幹的冰霜。

黑風仔細的查看屍體和現場,心中默想:「有一匹狼救了我,這匹狼應該有極寬長的嘴才能一口砍去黃毛犬的頭,積雪上留下這些大足印證明他體型也不小,而且他定是一個大力士才能將棕紅犬甩到了樹上。唔?是誰呢?」黑風絞盡腦汁也想不到是誰救了自己,「是青背吧?」一起觀察著的倩突然說道,「不可能……不會是……」黑風確定這匹「俠狼」不是自己所認識的,自己認識的巨狼只有青背,但青背現在生死未卜,即使還活著應該傷也未癒,且青背沒理由戰勝敵人後棄自己而去,那又是誰?

「拜託!你們在說什麼!」黑火搖搖頭,懶得去思考黑風和倩的話,「你們不吃我要開動了!」「什麼?你們……沒獵到食物?」「黑風!我們根本沒有打獵而是立刻去追你和牧犬,誰知遇到另一個狼群只好先躲起來,哥哥還差點被發現!要是真的被看到,像我們這種小狼一定會被殺死的。」想起剛剛的遭遇,倩猶驚魂未定,黑火這個大老粗倒是不好意思的一邊笑笑,一邊尷尬的扭著身子:「嘿嘿……好啦!我真的要吃了!」「慢著……你要吃狗?」黑風訝異的上前一步阻止,卻牽動了傷口疼得跪在地上,黑火把灰毛犬拖到黑風跟前:「沒別的吃,總是聊勝於無吧!反正都是肉呀!吃吧,這可是你犧牲換來的。」「啊啊?……」黑風和倩雖然覺得把敵人吃掉怪怪的,但禁不起那股鮮血腥味的誘惑,沒多久,灰毛犬就只剩支離破碎的骨骼。

「好了!吃飽了!狗肉實在是我冬天吃過最美味的東西!」黑火滿意的打個飽嗝,悠哉的用粉紅的狼舌開始擦手擦嘴和洗臉,「黑火,我們把那兩隻狗拖回去給白蹄和銀吧。」吃飽後黑風恢復了不少精神,他小心的站起身,儘量將傷口的影響減至最小,倩看了樹上的棕紅犬一眼,擺擺尾巴:「這要怎樣拿下來啊?」黑風退幾步正要動作,「我來吧!」一道褐灰身影急竄而起,黑火肩部縮緊,背部伸長,尾巴和後腳順著身體做了一個完美的拋物線,長吻破空,狼牙微露,準備咬住棕紅犬後用自己的體重一舉將犬屍拽下來,好一個完美的高躍!──如果只單看動作而不管過低的高度而言。

黑火在空中露出極驚恐的眼神,黃色狼眼霎時滿佈血絲,一頭撞上掛著犬屍的枝條,一聲慘叫摔在地上,枝條受擊反彈,將犬屍又垂下一些也卡的更緊,倩跑到抱頭哀號連連的黑火身邊,蹶著嘴唇瞇起眼睛瞧著他:「哎哟哟哟喔!真是漂亮的動作啊!」「嗚嗚……謝謝你的毒舌噢!」「我是說你撞上去的姿勢,美的讓我狼生難忘啊!」「什麼?」黑火跳起來,不滿的用前爪朝倩揮擊,倩笑著尖叫著跳躍躲開,然後他們的注意力都被一個東西吸引住──月倫,疲累的月倫,風塵僕僕又疲累的月倫,叼著棕紅犬屍且風塵僕僕又疲累的月倫。

「媽媽!」「月倫!」「黑風他媽!」小狼們驚喜道,月倫無語放下犬屍,緩緩走向黑風,跟黑風一模一樣的鮮黃狼眼閃過一絲殺意,迅雷不及掩耳疾風不及阻擋電光火石不及迴避一掌將黑風摑出去滾三圈,沒等黑風發出慘叫就又接著劈頭大罵,黑風只覺周圍雷聲轟然大作,非但沒有醍醐灌頂的感覺,反而是兩隻耳朵都被不斷的倒進小石頭,使得自己寒毛直豎如坐針氈感到將要變成一隻石頭狼。這場狂風暴雨持續將近一小時,連無父無母的黑火和倩都遭了池魚之殃,直到月倫口水耗盡,三條小狼才哀慘慘的夾著尾巴提著食物跟月倫回去。

「哼!弄的渾身傷,看你下次敢不敢。」月倫沿路碎碎唸著,粗粗尾巴一搖一擺。

「啊!月倫和小狼回來了!等等……那是什麼?」懶洋洋攤著的褐斑翻了個身,忽然跳起來嚷道,眾狼看向這方,黑火和倩一甩頭把犬屍扔在地上,長出一口氣。殘率先撲上來,毫不猶疑的撕下一片肉奔回零雪身邊,嚼碎了塞到白蹄的嘴裡,白蹄的身體驚攣幾下,還好是把肉泥吞下去了。殘點點頭,零雪烏黑的眸子閃過一絲清亮淚光。

秋風掃落葉,可憐牧犬為人類盡忠一生,卻是換得露骨荒野,群狼分食,連皮毛都被吃的乾乾淨淨的慘狀。

黑風微閉著眼,原先傷口的疼痛在經過同伴們和母親的溫舐後已經漸漸緩和,他任憑著睡魔襲上身,漸漸展現出符合年齡的小狼睡姿,黑火和倩也打著呵欠臥在他身邊。夢境中阿爸建在如昔,青背笑語依舊,縱谷繽紛如夏日,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行為如父親般英勇吧,黑風嘴角掛著一朵天真的笑。月色如水銀,潑的遠山積雪光光點點,平原上一片晶明,黝黑的天空鑲在銀白世界的邊緣,只有枯木死黑的枝幹讓天地相接。浩瀚的黑白世界襯著紅峽的成員們身體枯槁,但幽綠的狼眼煥發奪目勝過映雪,月倫發出一聲長嗥,領著眾狼對著月唱著歌循著古老的習俗,一聲接一聲,一唱又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