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黑風奔向月倫,聲音已開始著急失去冷靜,沒想到月倫聽完竟然是一笑置之,他擺擺頭:「別那麼緊張!縱使有別的狼群,他們也不一定發現我們,而且冬天要過完了,人類會帶著牲畜回到紅峽縱谷,那時候危機就解除了啦!」「可是……」黑風原本想問捕獸夾的事,被月倫用凶狠的眼神制止他繼續說,黑風只好自個兒到一邊玩去。

黑風不曉得月倫此時失去耐性其實是自己的弟弟妹妹造成的,那四匹小狼將帶給黑風一家無盡的折磨,兩隻是累墜,另外兩隻不曾長大的則是禍水,畢竟不配合生理時鐘注定要付出代價的,造物者如此嚴格的規定了繁殖期,當然就會最為嚴厲的懲罰違規者。殘靜靜在遠處望著趴伏休息的月倫和互相追逐的黑風和黑火,零雪則正溫柔的幫白蹄理著毛,倩坐在一旁羨慕的看著。

日落,雪已差不多融光了,黑風領著他的小小狼群踏著溼漉漉又光禿禿的蒙古大地探險歸來,成狼們有點異樣的全聚集站在一處,沒等小狼們問,親狼們就揚揚尾巴做出叫回小狼的動作,灰吻問道:「等召喚嗎?」月倫點點頭,紅峽就解散了,如聚集時一般迅捷無聲,四散紛飛時也是安靜快速,轉瞬隱匿在樹林中、在石頭後、在河對岸,一整個冬天互助的夥伴們就消失在茫茫敻貿。

黑風望著消逝的群狼背影,自己的小小狼群無影無蹤了,心底忽然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有點微微的惆悵;有點淡淡的寂寞;更有點淺淺的哀傷,他不明白是自己身上那根狼王的神經在作祟。月倫也望著狼群,多少年來這種情形早是見怪不怪,只是兩載狼后的生活就要結束,心理不免微微發酸。

月倫明白下一次集合時,狼王爭奪戰定然會爆發,也許是殺死自己,或只是公狼們相爭,雖然領頭母狼的狀況其實是存在的,狼族也能接受,但自己的能力絕對無法長期挑這根大樑,狼王必然會是殘、灰吻、闊口和褐斑其中之一,尤以褐斑勝算最大。思行至此,月倫不知怎麼想到了生死未知的青背,他輕輕一笑,用沒狼聽得到的音量自語:「青背一定可以勝任領頭母狼的……搞什麼!想這個真傷胎教!」。

黑火兄妹並肩站在稍遠處,倩把頭溫順的靠在黑火肩上,身體貼的緊緊的,黑火粗粗的尾巴微斜著,護住倩的臀部。一路走來相扶相持,雖然現在不知道何去何從,但對這對兄妹來說,能和彼此一同活著就是最大的宿願,狼定勝天一直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黑風走上前去,頂了黑火一下:「半個冬天都一起熬過了,別告訴我你想要走了吧?」黑火擺出鄭重的表情回道:「哪裡敢!黑風老大!沒你的命令我哪敢走啊!倩說走也不行!」「哥哥啊!認識黑風以前你明明最聽我的!」倩一邊開玩笑的用前腳跺黑火的腳掌,一邊揶揄他,黑風看看母親,月倫的嘴角微微上揚,意示黑火他們留下無妨,黑風便高高興興的領著他的半個小狼群,搖著尾巴踩著將會逐日變乾燥的土地,跟著媽媽朝自己出生地走去了。

越過了河,白蹄跟在零雪和殘身後,模樣看起來營養不良,稀稀疏疏的白毛浸過了水貼在身上,顯得白蹄幾乎只比貓大一點兒,更不用提和黑風或黑火比了,算是黑風生的仔子也不會令狼懷疑。

殘沒說什麼,全是遺傳作祟。

白蹄的母親零雪是匹漂亮的白狼,素毛飛柔似雪,雙眼深漆如黑夜,美中不足的是大小跟狗相仿,是紅峽狼群成狼中個子最小的,不過也可算是最聰明的。殘自己雖然不是先天不良,後天也沒有失調,少時的一場死搏中被老熊一掌打瞎左眼打聾左耳,才被稱之為殘。

那頭老熊後來被青雲獨自用撲擊打垮,這次群狼集合時他看見青雲的兒子如此雄健,愧疚之心油然而生,整個冬天不曾散去,自己無法一匹狼當兩匹狼,受損的聽力和無法精確瞄準的視力讓零雪的獵食計畫每每不能成功,五隻狼仔只存活一隻──還營養不良。殘嘆了一口氣,心想中原那句話說的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現在加上廢狼生的女兒不成樣!

零雪心裡想的和殘卻是截然不同的事,當初自己選上殘是因為他殘而不廢的勇氣以及獵食時不顧命的魄力,自己的孩子若是能有如此性格,定然會是了不起的狼,零雪當然知道自己如此嬌小,殘又無法準確判斷方位,合作獵食一定艱難,要養大狼仔一定萬分辛苦,但他無怨也無悔,他想要自己的孩子聰明勇敢,即便一輩子只養大一隻,現在只剩下白蹄,白蹄又跟早熟的黑風不一樣,零雪認為自己有把握讓白蹄的個性變成聰慧勇敢的戰狼。

白蹄走在父母後面,內心卻是自卑感充斥。黑風雄健穩重有狼王氣勢;黑火不算聰明卻勇猛忠實;倩古靈精怪又活力綻射;銀雖然沒嘴德又自私老是陷害別狼,卻也無須其他狼憂心,自己卻是常要受他們照顧。

白蹄常想:要不是自己餓的休克,黑風就不會衝去做誘狼,當天黑風滿身傷蹣跚而回,隔日白蹄醒來看到心疼的不得了,雖然黑風說不會痛,白蹄還是十分自責。白蹄很羨慕倩總是跟著黑風黑火到處跑,倩的開朗和活力讓白蹄相形失色,雖然白蹄知道倩對自己很友善,可是白蹄總想躲著倩,在倩不在的時候偷偷靠近黑風。

樹林深處,褐斑和闊口並行,闊口的兩只耳朵成了垃圾筒,持續裝著褐斑滔滔不絕的抱怨。看著一匹禿毛獨耳狼殘毛倒豎,一邊咆哮間或憤怒的狂砍光禿的林木樹幹,闊口忍不住發笑。

太陽正迅速恢復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