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片焦土

森林成了灰燼。
焦黑的大地，嗆鼻的濃煙，冰冷的細雨，我站在森林的屍體上。
深吸一口氣，盡是死亡的氣息。
呼出一口氣，白霧消散在雨點之中。
好想哭。
這一切都令人絕望的想哭。

陽光照進翡翠的房間，那溫暖將他從沉眠中喚醒。
他坐起身揉揉眼睛，發現自己的眼角濕濕的，走到浴室一照鏡子，兩條淚痕掛在臉上。
他嘆了口氣，盥洗過後回到房間換衣服。
當他換好衣服來到客廳準備煮早餐時，眼前的人物令他不禁瞪大眼睛。
希隆竟然帶著耳機在聽音樂，重點是，他現在是龍的型態。
「希隆......？」翡翠仍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Legendz戴耳機在聽音樂？這幅景象恐怕連瑤都沒見過。
「喲，你醒啦？」聽到他的聲音，希隆拿下了耳機，令人驚恐的是他耳機放的位置竟然是那羽毛狀的角上！
等等！所以那不是角，是耳朵嗎！
翡翠感到一陣暈眩，原先他一直以為是角的東西竟然是耳朵......Legendz真是太神祕了。
「喂，神遊去啦？」希隆在翡翠呆滯的眼前揮揮手掌。
「啊？呃，沒有啊。」翡翠有些尷尬的搖搖手，決定把剛剛得到的結論自腦中消去，不留痕跡。
「對了，你剛剛在聽什麼？」為了盡快忘掉，翡翠決定轉移話題。
希隆聳聳肩「不知道，歌詞是我沒聽過的語言，不過滿好聽的......等等，你不好奇我為何在這裡嗎？」
翡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喔！你在這裡幹嘛？」
希隆看著他的表情，不禁覺得一陣無力「我說你啊，反映會不會太慢了點？」
一般人應該會先問這件事吧？為何唯獨這小子和別人不一樣？
「算了，其實是因為昨晚你累倒後其他人也陸續準備回家，但由於擔心你一個人在這裡會有危險──雖然我覺得這擔心有點多餘──所以我自願留守，順便聽點音樂。」
希隆指指身後堆成小山的CD，又道「你帶來的CD還真多啊，聽了一整晚還聽不到一半，雖然大部分都是聽不懂的語言，不過還滿好聽的就是了。」
一邊說著，希隆退出音響裡的CD，巨大的爪子用無法想像的靈巧動作拿起CD，然後裝進封套裡。
翡翠看了那封套一眼，不禁兩眼發直。
江X的專輯......沒想到希隆會喜歡台語歌......
也許下次他可以推薦個幾首給他聽。
「對了，希隆你還沒吃早餐吧？」剛好還有一點時間，弄兩人份的早餐應該沒問題。
「是還沒有.....你要幹嘛？」希隆看他走進廚房，不禁好奇的問道。
「等一下喔。」翡翠的聲音從廚房傳來，然後是一連串的忙碌聲。
幾分鐘後翡翠端著兩盤三明治從廚房走出，那香味激起希隆的食欲，使他的肚子發出一陣響亮的咕嚕聲。
「唔......！」一陣潮紅爬上希隆的臉頰。
翡翠笑著遞出分量明顯比較多的那一盤「來。」
「...謝謝......」希隆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下早餐，咬了一口。
「真好吃。」一口就讓他不禁發出讚嘆，這美味令他狼吞虎嚥起來。
「謝謝。」翡翠笑著回應，享用完他的那一份後拿起盤子，收回希隆的空盤後走進廚房洗盤子，洗好後擦乾手，走出廚房拿起昨晚就一直放在沙發上的書包。
「好了，該出門了。」鑰匙放哪了咧？
「我載你去吧。」算是感謝剛才他那頓美味的早餐。
「找到了。」原來在電視上「那就麻煩你了。」

微風吹亂了頭髮，在天空中，翡翠突然問道「昨晚你想起了什麼呢？」
希隆拍動翅膀，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反正也不過是那樣而已，沒什麼好講的。」
翡翠汗顏，這樣和沒回答有什麼兩樣啊？
「那......祖奧呢？」
「不必擔心，昨天美谷有帶Talispod。」現在他應該待在她身邊吧。
「這樣啊。」這下可以放心了。
「對了，翡翠。」希隆似乎還有什麼事想說，於是喚道。
「嗯？」他應了一聲，表示洗耳恭聽。
「你讓我們重生，是為了什麼？」
翡翠聞言愣了一下「什麼？」
「你有什麼目的？」希隆沒回頭，但語氣充滿了懷疑。
面對希隆的不信任，他只是笑了笑「那麼，你認為我有什麼目的呢？」
「要是我知道還需要問你嗎？」希隆的聲音顯出不耐煩，明顯不喜歡他的回答。
「抱歉。」糟糕，好像踩到地雷了。
「還有，對不起。」都到這地步了，最好還是把一些事情說出來吧。
雖然他完全不想再想起那些事情.......
希隆皺起眉頭「幹嘛連續道兩次歉？」
他緩緩的勾起苦澀的笑「因為我......利用了你們。」

一道藍色的幽光從門縫中洩出，如霧般漸漸瀰漫至整個室內。
那頭老虎再次出現，這次他深吸一口氣，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
藍光整個被吹散，縮回門內，然後有一種像是小狗哀鳴的嗚嗚聲從裡面傳出來。
老虎向那道門瞪視一眼，哀鳴聲就停了，牠一轉身，就再度消逝於空氣中。

「......希望你別告訴其他人。」在最後，他懇求希隆。
希隆陷入了呆滯狀態，他緩緩的降落在學校旁的樹林內，半敞都開不了口。
最後他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第一句就是「所以你才來美國？」
「是，也不是。」他給出似是而非的答案。
希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不會和別人說的，但是，其他Legendz應該有權利知道這件事。」
他點點頭「也對，那就麻煩你了。」
正當他要離開時，希隆又突然叫住他「翡翠。」
「嗯？」
「沒有人會怪你的。」
他露出呆滯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又勾起微笑。
「謝謝。」他必須笑，才能抑制住快決堤的淚水。
也許希隆不知道，但這句話對他來說就像是救贖。
帶著感謝，他邁步走向學校。

「你們看，這是我爸爸前幾天寄給我的生日禮物的說！」麥克捧著一個獅鷲獸的陶土雕塑，獻寶似地說道。
「嗚喔───！好帥喔！」修興奮的把玩著，結果差點手滑，嚇的麥克趕緊拿回雕塑以防被摔壞。
啪！
「對別人的東西要小心一點！」美谷照常給了修一手刀，把他劈倒在地。

剛進教室的翡翠看見的就是這幅熟悉的景象，每個人都像平常一樣嬉鬧著。
他拍拍臉，整理好有點紛亂的心情，笑著道早。
「早安。」
「啊，翡翠。」美谷率先回過頭。
「早安的說。」「唷！翡翠！」麥克和突然復活的修也分別向他打招呼。
「翡翠你快來看！超──────酷的耶！」
修招手要翡翠靠近些，當他看見雕塑時也不禁驚呼一聲「好漂亮！」
「對吧對吧！這是麥克的爸爸做──────的唷！」修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寶物般嚷嚷著，又被劈了一刀。
「這是我的生日禮物的說。」修倒地了，於是換麥克繼續說明。
「爸爸說在大峽谷看到了獅鷲獸的浮雕，於是把它立體化了的說。」
「可以借我看看嗎？」翡翠對這種奇幻生物都很有興趣，從他家牆上的龍就可以略知一二。
「沒問題的說。」畢竟翡翠不像修一樣冒冒失失的，因此麥克很放心的把雕塑交到他手上。
翡翠接過雕塑後很仔細的端詳，除了古人的想像力之外，他更是對麥克父親的手藝讚嘆不已。
「對了，要不要取名？」在仔細欣賞頭部的紋路時，他隨口問道。
「诶？」
翡翠放下雕塑開始解釋「在我們東方有一種說法，『有型就有靈』，意思是只要這事物有個型體便會有靈性，而名字對我們來說也算是一種咒語，在我家裡的那些龍也都有名字喔。」
「喔喔。」麥克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覺得很新奇。
「那你要取什麼名字？格里芬怎麼樣？」
麥克皺起眉頭，對翡翠的建議不是很滿意「好像太普通了的說.......」而且獅鷲獸的通稱就是格里芬啊。
麥克想了一陣子，突然靈光一閃「有了！就叫加里安的說！」
「為什麼是這個名字？」翡翠露出好奇的表情。
麥克被他這樣一問，便愣住了「呃，我也不知道的說。」
「是嗎？」也對，取名這種事情本來就是隨人高興的，不一定要探究背後的意義。
他一邊想著一邊瞥了雕塑一眼，卻看見一抹綠光從它眼中閃過，他還沒來得及細想那是什麼一道劇痛便立即侵襲他的腦袋。
「翡翠！」在意識離他遠去之前，四周傳來急切的大喊聲。

『在我們之中有個很囉唆的大媽。』友人發出抱怨。
『大媽？』不知為何，這名詞讓他很想笑。
『嗯，一隻獅鷲獸。』
『名字是......？』滿好奇那大媽的名字，只要有名字，他就能知道她長什麼樣子，還可以叫她出來。
友人睨了我一眼，然後撇過頭『算了，我可不想看到她。』
『唉唷，告訴我啦~~』見他不說，我直接巴了上去。
『走開啦！』友人不爽想把我過肩摔，只可惜我黏太緊了他拉不動。
他掙扎了一陣子之後終於棄甲投降『好，你贏了。』
『放心，我不會叫她出來的。』
『沒說服力的保證。』友人哼了一聲，但還是說了她的名字。
『她叫......』

當我回過神，自己又回到了那片焦土之上。
一聲尖嘯傳來，大地開始隆隆的震動起來。
我看向尖嘯聲的方向，一頭和剛才的雕塑一樣但大上好幾百倍的獅鷲獸正朝這個方向衝過來。
我嚇了一跳，趕緊跳開以免被撞飛。
被濺起的泥水潑濕了衣服，摔倒在泥地上的疼痛侵蝕全身，令我忍不住吃痛一聲。
聽到聲音的獅鷲獸突然緊急剎車，回頭看著我。
那凌厲的目光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爬起來正想逃走，卻被以前學過的知識給停下腳步。
面對猛獸時不要跑，這樣只會引起他們的狩獵本能。
對，所以要慢慢的後退，眼睛不要離開，不能讓他把自己當作獵物。
不要怕，和『他們』比起來，區區一隻獅鷲獸算不了什麼。
獅鷲獸轉身，開始走過來。
但他走一步，我就退三大步，最後他似乎不耐煩了，翅膀一張就直接飛到我眼前。
居高臨下的他在陰影之下看起來更加駭人。
糟糕，現在的我手腳都僵硬了，根本動不了。
獅鷲突然低下頭，聞聞我之後失望的撇開頭。
「不是......」從她口裡發出的是成熟女性的聲音，而且還是英文。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問道「什麼不是？」
「雖然味道很像，但不是使者......」她似乎在回答我，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使者？」聽到熟悉的字眼，令我更加好奇了。
她睨了我一眼，低下頭問道「地之使者，你知道些什麼？」
「地之使者？」現在我只覺得滿頭問號。
「他的名字叫麥克。」獅鷲說出的名字令我嚇了一大跳，但表面上我仍強裝鎮定。
「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獅鷲抬起頭「最近開始有人召回Legendz，風和水都消失了，這片土地只剩下火和土，我必須警告他，要他小心那個人的存在。」
真抱歉，現在元兇就站在你面前。
「而你，大概是因為也有使者的資質才會誤闖這裡的。」獅鷲又低下頭看著我，從她口中吐出安慰的話語「不必害怕，我會送你回去。」
「咦？」正當我想問要怎麼送我回去時獅鷲獸已經張開了翅膀，用力地捲起一陣暴風！
「嗚啊啊啊啊！」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是我就被捲上天空，原來這裡的出口在空中嗎？
看著自己快速遠離她，不知為何，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促使我開口大喊「請問妳叫什麼名字！」
一抹疑惑閃過她眼中，但她仍動了動嘴巴。
雖然很小聲，但我確實聽到了。
那個許久以前好友用抱怨的語氣說出的名字。
她叫......

『加里安。』

飛翠突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面。
坐在床邊翻著古籍的瑤注意到床上的動靜，便將視線從書移到床上「醒了嗎？翡翠同學。」
「......我睡多久了？」
瑤「碰」地一聲闔上手中的古籍並回答「快要中午了。」
翡翠聞言，急忙爬起身「糟糕，我曠課了......」
瑤硬是把不安分的病人押回去「我已經幫你請假了，這裡是保健室，好好休息沒關係，事後要記得感謝我喔。」
翡翠乖乖的被壓回床上，沒再多說什麼。
瑤又翻開古籍仔細閱讀，翡翠盯著她好一會兒，然後慢慢的說「我想......老師，妳有很多話想跟我說吧？」
碰咚一聲，瑤手中的古籍直接砸到她腳上，痛得她整個人翻過去，發出巨大的摔倒聲。
翡翠坐起身，無言的看著成大字型躺在地上的瑤。
就算是心虛，反應也太激烈了吧？
「好痛痛痛......」瑤揉著腦袋站起身，但當她看見被她丟在地上的古籍時又叫了出來。
「天啊！爸爸的藏書！」有沒有被摔壞啊！裝訂線還好吧！
翡翠就這樣看著搖手忙腳亂的抬起那本比磚塊還磚塊的磚塊書，雖然他想幫忙，但礙於目前自己全身無力，所以只好在一旁看著。
當瑤終於處理好書的問題並轉過身時，他也不敢再說話了，深怕又來一次剛才的意外。
「沒錯，如你所想。」瑤瞬間換裝，變成帥氣美女瑤。
「我有話要跟你說。」一換裝，她的語氣也變得冷酷了些。
她伸出一隻手指，帥氣的指著翡翠「你，不准再重生Legendz了。」
被指的翡翠毫不猶豫的搖頭「辦不到。」
「什麼？」沒想到會被送了一個大叉，瑤不禁感到錯愕。
「當希隆重生時，一切就已經停不下來了，除非做了個了結。」翡翠一字一句，清楚的告訴瑤無法實現她的要求這件事。
瑤不敢置信的瑤瑤頭「不，不會的，只要你不畫出來不就好了嗎？」
他輕輕搖頭，表示事情沒那麼簡單「除了我的畫，Legendz還有很多方法可以回到這世上。」
「我不懂......那你當初為何要重生希隆呢？」
「我也不懂，老師，妳應該是很喜歡Legendz才對，為何現在的妳看起來不是這麼一回事呢？」翡翠的視線落在瑤放在椅子上的那本古籍上頭，封面寫的是「Legendz百科‧上」。
「這......」瑤被問住了。
「妳現在的行為，和『葉公好龍』這句成語一樣，喜愛Legendz的外表、威猛、強大，但見到真正的Legendz時卻只剩下恐懼，妳真的...... 喜歡Legendz嗎？」
「我當然喜歡！」翡翠的話踩中了瑤的地雷，她的大吼像是急著證明自己一般。
「只是.....」那些恐怖的事情.....對她來說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翡翠看她這樣，不禁嘆了口氣。
「也許妳現在會迷惑，不過，這是一定的。」就跟他一樣，總有一天，會找到答案的。
這時鐘聲剛好響起，學生們的吵鬧聲開始由遠而近。
保健室的門被用力打開，修等人站在門口。
「喔喔！美女版的瑤老師！」率先發聲的是修，此時他的眼睛已變成兩顆愛心，直盯著瑤看。
啪！
受不了的美谷直接一掌把他打到一邊去「翡翠，你還好嗎？」
跟在後面的麥克探出頭「大家都很擔心的說。」
不知為何也跟來的迪諾帶了一朵玫瑰「這給你。」
「謝謝。」翡翠接下花朵，這時瑤又再度換裝，變回原本老師的樣子。
「既然你們來了，那我就先走了。」瑤硬是扯出一抹笑，離開了保健室。
老師離開後其他人趕緊圍到翡翠旁邊。
「早上你是怎麼了？突然昏倒害全班都嚇了一跳。」
「抱歉，可能是因為昨晚重生祖奧的體力還沒完全恢復的關係吧。」
「什麼啊！體力還沒恢復就應該好好躺在家裡休息啊！」正當修準備對他曉以大義時，在他頭上的小白一腳把他踩進床下。
「你沒資格說別人吧。」美谷在一旁冷冷的吐槽。
「不過─────這樣就很無聊耶，沒翡翠的音樂的中午真無趣。」修爬起來開始抱怨，還打了個呵欠。
這次換美谷一掌把他打下去。
「我記得我有帶樂器，能幫我拿來嗎？」若他們想聽，他也不介意在這裡演奏。
「我去拿────！」修立刻跳起來衝出保健室。
聽著修的聲音越來越遠，翡翠把視線從門口移到麥克臉上。
「麥克。」
「嗯？」
「你想見到你的Legendz嗎？」
「咦？」
翡翠的問題令他露出呆滯的表情。

打字打到快瘋掉了....手寫時都沒有這麼煩，鍵盤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