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陰雲


黃昏的餘輝已伴隨西陽沉入夜海，墨色的雲影前行著，吞噬了繁星，吞噬了大地。悲泣的晚風哀嚎著掠過枯枝，席捲著灰塵和沙粒湧入深邃的裂谷，殘垣斷壁下已被歷史塵埃淹沒的陵寢中卻依舊迴盪著怨怒與憤恨……

枯顱之上的白蠟是在為誰引路，幽光之下咒文為誰低吟……

鮮活之血緩緩淌過古老的符文，默默誦讀被詛咒的文字……

兇惡之魂滔滔湧出亡者的封印，紛紛竄入被獻祭的軀殼……

當森白的骨鐮刺破被獻祭者的軀殼，當一具具掛著血污的骨架從綻破的血肉之軀中掙脫而出，幾個距離“現場”較近的全副武裝的獸人因看到眼前這般景象時的惶恐而向身後撤去，然而，未撤幾步便被一個傲立於不遠處的黑色身影厲聲喝住。

若非經過有素訓練的獸人，僅是瀰漫在空氣中那腥臭的血肉氣息和被詛咒的封印中肆溢的怨重殺氣就足以令其窒息，更不用說那些惡靈散發出的濃烈的戾氣。

也或許是因為那個黑色的身影在場，若非如此，見到這般景象感受到此等氣息的獸人即便如何訓練有素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在這裡開玩笑。

黑色身影厲聲的喝斥，讓近處的獸人暫時從恐懼的陰霾中清醒過神來，但遠處仍有幾個心存僥倖的獸人，輕輕挪著腳步向出口靠近。

“懦夫！”簡短的兩字卻道出了黑色身影心中的不悅，隨即傳來的，便是遠處幾聲湮沒在棕紅色烈焰中的慘叫和爆鳴。目睹這一幕的其餘獸人便很識相地守在各自的原位。

此時，召喚陣中的血液已不再流淌，而是靜靜的停滯於石槽構成的陣中。那些被附身的破體而出的骨架此時也都面朝著召喚陣安靜的定住不動，彷彿整個空間都靜止了，靜的讓人不安。

少時，那停滯的召喚陣中，血液彷彿正受到某種未知的力量的牽引，如珠粒般的血珠紛紛飛升​​至半空。

片刻的靜置，半空中的血珠彷若紛紛滴入水中漸漸擴散成不規整的狀態。最終，隨著千萬顆血珠紛紛擴散，緩緩在半空交匯成一道“血瀑”……

當在場的獸人還在為此奇觀驚嘆之時，一聲低沉怪嚎讓所有人都慌了神，聲音之清晰彷彿近在耳邊，而聲源之詭異彷彿源自這陵寢本身的各處。就連那個人群之中的黑色身影似乎也在那一瞬心中沒了底，不安的向四下張望了片刻。

是的，在那一瞬幾乎所有在場的獸人都在腦海中出現了不詳的預兆感。然而，隨後的事情就不是每個在場獸人都可以理解的了……

也不是在場的每個獸人都有機會去理解的……

幾乎在那聲音消失的同一時間，幽暗的陵寢中景像已如地獄一般……

隱隱波動的血瀑如同一扇打開的地獄之門，鮮紅之中竄動著黑色的幽魂，十餘支手臂粗細的焦黑骨刺從血瀑延伸而出，一直延伸至陵寢遠端的黑暗中……

“嘀嗒”的聲音此刻成了幽暗的陵寢中唯一的聲響，這聲響源於那些血瀑中伸出的骨刺之上，源於那些伸向黑暗中的骨刺上，源於那些焦黑色的骨刺上一具具連掙扎都未曾來及的獸人屍體，與其說未曾來及掙扎不如說連感知發生了什麼變化都未曾來及……

“什麼……時候！”就連那個指揮官樣子的黑色身影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頗感震驚。

少時，黑色的身影站在那裡似乎是定了定神，隨後徑直向血瀑走去，在血瀑前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單膝跪拜在那裡。

“虧主人對你還有些期待，也只是做成這樣而已，真是差勁啊。”血瀑中傳來尖銳且空洞的聲音。

“怎麼是你！”黑色身影猛地站起身說到。

“可笑！”尖銳且空洞的聲音再次傳來，只是這次似乎更近了，“這種卑賤的獸人靈魂，別說是十幾個、幾十個，就是幾百萬個也不配為主人的回歸而引路！”

“我剛剛在問，怎麼會是你！”

“我說你是被嚇傻了麼？難道你沒看到我剛才的力量麼？雖然那隻是一小部分。”說著血瀑中隱隱約約地浮現出一個獸人的輪廓，“好好看著吧，我將向你展示主人賜予的力量，同時，也將由我親自為主人打開通向這個世界的大門……”說著，一隻焦黑散發著黑褐色煙霧的骨爪從血瀑中緩緩伸出……



薩基迪斯城的רוח區內……

“好啦，好啦，不開玩笑了，快來說說事情的經過吧。”薩基迪斯城的一家裝潢簡約的酒吧中，阿格尼邊用吸管攪動著玻璃杯中綠色液體間的冰塊邊趴在桌上笑著對莫拉勒說道。

阿格尼對面的莫拉勒則是一臉沮喪的樣子，一手支著頭一手轉著插在椰殼中的吸管慢慢說道：“埃努蒙斯上將本來說昨天晚上要見那孩子的，但是來的路上那孩子就一直在睡。到總部後叫他還沒醒，正巧從上將那裡回來的亞德經過，亞德說上將還沒回到薩基迪斯城，之後我就背著那孩子回宿捨了。至於那孩子的衣服……從事發現場回來後的兩天，他一直在檢測室，那幫傢伙才不會管清理衣物呢。我總不能讓那孩子穿著髒衣服躺在我床上吧。早上出去操練前順路扔到清洗店了。我可是睡了一夜的地板啊！結果你們一大早就……居然也不通知我一聲！”莫拉勒彷彿受了委屈般憤憤的補充到。

“啊，真是抱歉。不過，你也該換換地方弄套大房子住了吧？總不能一直住在宿舍裡啊。”阿格尼說道。

“不換，才不會向你們那麼奢侈呢。我被調來這裡，不過是因為我在戰鬥力更強一些罷了，但依舊是軍隊中的一份子而已。住在宿舍裡才像個軍隊的成員嘛！”

“咳……咳咳……嗯嗯……”剛剛拿起杯子喝了沒兩口的阿格尼聽到莫拉勒的話後明顯是被飲料嗆到了，阿格尼急忙拿紙巾擦了擦嗆出鼻子的水盯著莫拉勒“小子，你腦袋又被銹住了是不是。”說著阿格尼放下杯子語重心長的說道“你來的時候我曾和你說過啊，無論是誰，從步入薩基迪斯城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曾經的身份了，對外我們叫瑟瑞斯凱安全局中央特殊安全事務處理組，但不要忘記他本來的名字——薩基迪斯守護者，我們的使命就是保證那些生活在瑟瑞斯凱的生命遠離他們所無法理解的危機。而我們之所以不像這裡的其他大部分成員那樣接受生物或機械強化，正是我們有著這種與生俱來的力量，而它來自我們的靈魂……”說著，阿格尼張開左手，一團躍動的赤色火焰旺盛的燃著……

此時，同是薩基迪斯城קרח區內……

“所以”法羅克遲疑片刻，隨後眼神中充滿疑慮地盯著艾瑟“你認為，我也存在這種力量？”

“還不能確定，疑點還有不少。”艾瑟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疑點？那指的是什麼？”法羅克追問道。

“首先，你還活著就是最大的疑點。”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從艾瑟身後不遠處傳來。

向聲音的來源望去，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艾瑟身邊走過駐足於法羅克近前。與艾瑟這樣一個訓練有素的白熊獸人相比，這個身影更加的高大，而氣息也感到格外的沉重且冰冷。走來的獸人下身穿著和艾瑟一樣的軍服，赤膊的上身和身後粗壯的尾巴則被極其細小的白色鱗甲覆滿，那棕色的雙瞳隱隱泛著一抹凌厲的紅光，即便每個細節的刻畫都讓這個高大的蜥獸人顯得的栩栩如生，但身上那種毫無生氣的冰冷氣息和眼神中的情感的匱乏還是令其本質暴露無遺——機械獸人，或者說是機械生命體。

法羅克下意識的向身退了半步，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逼真的機械生命體“獸人”。

“而且，居然毫髮無損。”機械蜥獸人在打量了法羅克一番後說道，聲音冰冷而低沉。

“亞德，你嚇到這孩子了。”艾瑟的話岔開了機械蜥獸人的注意力。

“我？嚇到？”被稱作亞德的機械蜥獸人側過身看了走到身邊的艾瑟一眼，又將注意力轉回法羅克身上“或許，我們應該找個合適的地方談談。”

“我同意。”亞德的話音剛落，不遠處便傳來了回應。

艾瑟向聲源看去，阿格尼和莫拉勒正一前一後朝這邊走來，“要在埃努蒙斯上將回來前私自做決定麼？你怎麼看，莫拉勒？”艾瑟皺了皺眉頭問道。

“啊，沒什麼想法，埃努蒙斯上將給我的任務是將這孩子帶來並保證他的安全，埃努蒙斯上將回來前只要保證他的安全就可以。”莫拉勒撓了撓頭說道。

“來問問我們的小朋友有什麼意見沒有。”阿格尼看著法羅克微笑著說道道。

“我有什麼選擇麼。”法羅克避開了幾位獸人的眼神嘆息道。


……

“圖瑪魯”黑夜般空曠寂靜的大殿中一個陰沉聲音念著這個名字，轟隆作響的雷鳴中四壁黝黑的磚石之上隱約映著一個身影，​​“你足足晚到了兩個小時，圖瑪魯”隨著陰沉的聲音在大廳中迴盪，暗紫色的幽焰燃於大殿四下的石像之上，晦暗的光線中映在石壁上的身影又顯得清晰了幾分。

“讓您久等了，吾主。”大殿中央的身影單膝落地語調平緩的回應道。

“圖瑪魯，你知道的，我並不喜歡給我的部下太多的壓力。但是，我要提醒你，距離下次祭奠的時間還有不到三個月，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而且……”聲音頓了幾秒“我不希望因為你的失策，讓我被迫改變計劃，那會令我於心不忍的。”語落之時，牆壁之上的身影已被另一個高大的影子遮去。而大殿的中央，幽暗的光影之下，那俯身半跪著的身影頭上，一隻銳利的黑色手爪正輕輕的撫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