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洛哈的碎片
面前的黑白雙狼目瞪口呆,天藍狼悠悠啟動靜樊天的力量。很快的,被切成一半的容器恢復原狀,一點切痕都沒留下。

「……如何?很有趣吧?」

「這種事……有可能發生?以他的能力怎麼可能……」

「你會懷疑是正常的……希坦。不過……眼見為憑?」

「為什麼這隻灰牛,會知道我在注意他?」

「怎麼說?」黑狼托著頭,看起來十分好奇。

稍微看了一下,桑耶看似無聊的吐一口氣。

「唉……賽特,你看桌上。」

「嗯?」

黑狼此刻才發現,容器是恢復了,但被切開時流出的水近八十的水都往希坦那邊溜去,有些滴落沾在他自豪的白色皮毛上。
更重要的是,另外一個平行世界的尤金確實影響到還未發生事情的這邊。
這等能力可不是單靠雷肯力量能做到。

「去,好像在警告我不准碰他呢……該死的蟲渣腦牛。」

「不要學那傢伙說話,希坦。」

「這個我大概知道了,不過也沒什麼好驚訝的不是?」

「現在覺得吃驚還太早瞜,要不要先看下一個阿?」

看著滿臉汗顏的桑耶,黑狼頗為理解的搖搖頭。
可能真有點惱怒,白狼自言自語道出:「蟲渣牛……下次讓我看到不扭斷你的身體才怪!」「灰腦牛渣……把你拆了拿骨頭來熬湯!」這些不知所云的碎碎念。

也難怪,接下神諭過了這麼久的時間,還沒有獸敢對希坦這麼直接了當。

「不要理他,隨他去吧……唉,不管過多久這點他就是不改。」

「是嗎?我倒是看過他有改喔,在剛才那個世界。」

「桑耶,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憑那隻牛怎麼可能改變……」賽特話語未落,透明容器轟的一聲爆裂開來,放置的桌面扭曲一個小洞,噴高的金紅色氣燄,讓容器像剛才黑手同樣消失殆盡,什麼都未留下。

「瞧?不可能改變……?我可不這麼認為喔,呵呵……」笑意濃厚的天藍狼看起來就不安好心。

如果說尤金.巴菲斯的『羈絆』就如此強大,那剩下的兩位呢?
身為領導者的他們都這麼驚訝,其它神使一族還有勝算嗎?

接下賽特的注視,桑耶隨性露出纖指,靜樊天龍眼一瞪發出能量,完整容器從天而降,裝入滿滿清澈流水。

「分界點的觀望者:洛哈.辛格的『羈絆』……」藍狼完全掩不住笑意看著黑狼,黑狼忍住想動手的想法,狐疑看向水面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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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洛哈大人,不好意思打擾了。」

敲擊聲音顯現出門板的高級——但絕不是奢侈。
紅木色的沉穩,黃銅製的邊框透著不同於黃金的溫暖光澤。

「什麼事?」回答的聲音既簡單又沉穩,與房內羽毛筆跟羊皮紙磨擦書寫聲十分相襯。

「記得還不到我值班的時間。」

「是的……有封賽特聖使交代屬下,定要親自交給您的信。」他慎重選詞,聽的出聲音中帶有緊張。

「信?」順著聲音,名為洛哈的獸人打開門。

進門時只見銀色的頭髮在眼前飄動,重回書桌的洛哈,提起羽毛筆書寫羊皮紙張,穿著銀絲線縫製衣物的他,在晨光照耀下更顯亮麗。剛才的神使都忘記要給信這回事,呆呆愣著。

「把信放在那邊的櫃子上……」銀狼書寫動作停住。

洛哈推開椅子,比來者個頭來要高的銀色狼人一箭步到他面前,戴著純白絲質手套狼掌伸來。使者前進步伐愣了幾秒,將信拿給銀狼,迅速離開房間。
洛哈.辛格——帝國最古老的狼人貴族下任當家。
現任當家,洛迪.辛格,是位曾擁有『烈炎裂片』持雙斧的名戰將。
繼承辛格家貴族血統的他,尤如黃銅般的亮金瞳,散發著優雅的威嚴,經過小迪那件事情後,就像世代傳承,辛格家狼人古血完全的覺醒,使銀狼無意間散發出來高貴之氣,無形壓制著聖山內所有接觸的人。
拿著純白色信籤,銀狼走回書桌,從抽屜取出一把純銀拆信刀,輕巧的折疊刀柄雕刻著一隻仰天長嘯的巨狼。微翻開臘,接著切掉信封上的紅色臘封,抽出羊皮信紙閱讀上面的文字。
從開頭愈往下讀信,洛哈表情卻愈難看。

「奸詐無比的腹黑狼……。」用力把信紙揉爛,憑空燃起白色火焰將信燃燒殆盡。奇怪的是,洛哈的白手套卻沒有著火。

「給我記著,賽特……這公道我一定會討回來。」抽出墊在下方的羊皮紙,寫下一句留言折起來,直接扔進房外的銀郵桶中。
——純銀郵筒,雕刻著細緻狼圖騰,辛格家御用的急件郵箱。
只要投進信件,專門投遞的信使狼會在十分鐘內收走信件,直達收件者那。『信使狼』是代代侍奉辛格家的古血狼族群之一。
拉開剛剛的抽屜,拿出貼著封紋的紅檜木盒,撕開封印,取出一把透明礦石製成的鑰匙。銀狼起身,走向一旁的銀邊木櫃,打開櫃門推開外層衣物,插入嵌在牆壁中的隱藏鑰匙孔輕轉,牆壁發出機關的崁動聲,從壁上推出的門內,拿出一件別了一顆透亮藍光水晶的銀邊絲綢披風。披到洛哈的身體時,水晶更像是反應他的能量發出亮麗淡藍光紋。

「那個地方很麻煩……有魔獅在。」

穿起專用工匠訂製的特殊靴子,綁緊束繩。
扣起周圍都是小型置物包的小巧腰帶。

「不過,我非去不可。」

從腰包拿出一瓶亮粉,隨手灑在腳邊,閉起金瞳聚起力量。
粉末反應他古血內的魔力,第一個粉塵飄起快速環繞他兜圈,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後來出現數百條光圈,讓魔力無限制的圍繞,直到眼前的一切消失,只剩下一片空白。
待白色過後,周邊景象跟聲音再次清晰起來……灰暗牢籠的景象。

無機質的牆壁配著黑鐵礦堅硬圍欄,銀白的他被粗大鐵鍊吊在牆邊,一點兒都不適合。令人觸目驚心的乾涸血跡,還有狼身上的傷痕代表曾遭受嚴刑拷打,到底是什麼原因?小迪的任務不是來調解的嗎?為什麼現在卻被綁在這?

明明可以,卻沒有——對他發出呼救……這隻笨狼!

「唉呀呀……這不是洛哈.辛格公卿嗎?」語氣中略顯意外。這也難怪,洛哈所使用的法術已不算普通,這是研究神使咒文綜合自身力量而成的特殊物品,前期還蠻常發生爆炸意外,最近機率才小了點。

微微抖動的聲頻——表示對方很緊張。

「用公卿來稱呼不會太老套了嗎?沃金斯?」

「況且那是對父親大人的稱呼,並不是我。」

「唉,你還是這麼討厭你父親阿?他可是貴族中極好的榜樣呢?」金髮獅子甩甩手上的皮鞭,放在一旁水盆洛哈判斷是鹽水,標準的拷打。

銀狼眉毛抖動一下,十分勉強壓制住怒意,提醒自己這不是戰場。

「呵呵。」這樣敷衍的狼笑,連金髮獅都皺起眉。

「沒想到……你還不忘那些繁瑣小事呢?沃金斯。」使用的語言並沒有特別點明重要之處,可是對手也不簡單,稍加理解就能聽出語言中的動搖。

「……怎麼啦?這小傢伙,跟你又是什麼關係?」皮鞭在說明開始時,金髮獅子手部一甩回到手中,不在意的看著滿是傷痕的銀白狼。

「呦呦,別說有關係阿。」

「他可是一介平民呢,對於我們『貴族』來說。」

光看他那種極差的品味,銀狼有種說不出的噁心感,這跟他們家族相差太多,就像暴發戶。至少依洛哈理解,父親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哼……貴族是嗎?」閉上眼睛,銀狼精心計算時間,在對方重新放下皮鞭同時,踏出一步咆嘯。

「說夠了沒!邪魔歪道!」

「竟敢對調停神使動刑!各國法律下決不容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且,還把需要保護的平民當成這等低下!還奴役他們!」洛哈將賽特給他的信封內藏紙本灑下。這份資料,包括這個區域的預算、照片、行動方針以及地方警政提供的各個資料,十分完善且具法律效益。
資料中,有不少沃金斯施虐的照片,也有些是不合理法案成立的會議紀錄。

「『處罰』之後,你自然會有半輩子的時間能弄懂……」

「就算是平民,也不見得會遜色於醜陋貴族!」

「沃金斯,為你所作的付出代價!就在此刻!」

「醜陋?」獅掌拍在臉上,黏著的銀白狼血沾上獅臉。

「我喜歡這個稱呼,可惜我認為我沒有錯。」

「況且,你無法制裁我的。」

「這塊土地是由帝國賦予,沃金斯.凱爾家族的領地。」

「現任當家:沃金斯子爵。所掌握的領地,如果你於領地內制裁……也就是凱爾家族第二十四代當家,這樣歷史悠久的家族……」

「由洛哈.辛格……古血狼人貴族控制下撕裂……這麼寫在歷史書如何?」沃金斯只點到這停住言語,一樣的金瞳看著銀狼。
——難道想拿你們家族陪葬不成?
對洛哈來說,根本就是要脅。

銀狼定格的反應,讓沃金斯知道這句話奏效,象徵性揮動鞭子,啪的一聲,銀白狼胸再多道血痕。
鹽水跟皮鞭打擊傷口的疼痛,連挨叫聲都無法喊出,儘管知道他還活著。那鞭子就如同,打在自己身上,椎心刺骨的痛!

「況且,記得你們的任務也不是……叫什麼來著?」

「噢對,就是……」

「可笑的『調解』。」這句話的輕蔑,忠實切入洛哈最內心深處,傷害原本由灰牛占據取而代之的他。

儘管受到眾多反彈與拒絕,那時候的銀白狼笑著,淚腺卻不可止。
訴說著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妄想調解貴族的平民,不是應該要『懲罰』嗎?」

使用洛哈剛才的台詞,鞭子揚起大片牢獄灰塵,顯示力道加重。就算急速收鞭也無法阻止,待銀狼回過神來,皮鞭已打在身上。無發收回的原因是,狼掌死死抓住皮鞭,臉上充斥不悅,狼金瞳散出無法抑制的憤怒。

「喔?」

「你現在刑求的……」

「很不巧……正是我,洛哈.辛格重視的人。」

突出的爆裂聲不絕於耳,每聲連帶腳下大屋劇烈晃動,於洛哈說完同時,冒出許多煙霧,嗅聞後帶著燒焦氣味,表示有人利用火藥入侵。

「一來就放火?真像你父親的作風。」看了洛哈一眼,沃金斯掩面搖頭。

「這地方連接你們想要調解另一方的房子呢……這樣好嗎?」

——不怕對方也一起燒死?

「若是我父親,只怕你不會有機會看到屋子起火呢……」銀狼撫著胸,甜美的輕笑,因為洛迪.辛格作戰的狠勁有目共睹。

「還是說,為『榮耀』停手比較好聽?噯,我還不知道你有沒有留著呢……」

「榮耀?沃金斯……失去一切之後,人就會變得真誠。」

接著這句,洛哈甩開皮鞭怒視。

「從你的髒嘴說出那兩個字,連我都覺得可恥!」

「可恥?我還覺得是誇獎呢!倒是你……洛哈.辛格。」沃金斯眼神轉深,頭部扭轉一百八十度。

「你不怕這隻小銀狼變成焦屍嗎?」

「哼……你說說看?」左手往右揮動,灑出大把銀粉,三柄飛刀直挺挺地插在沃金斯前方,每個刀柄上都鑲嵌著同色的透明寶石。

「這傢伙身上浸過無味易燃的松油,這些牆壁埋入施過隱匿魔咒的炸藥包。嘿嘿……你站的地板也有。」

「這樣你還敢動嗎?」說真的,沃金斯不愧是貴族,過去幾個世代的戰爭試煉也不是假的,想事情很周道。『戰術魔獅』這稱號還沒沒落……不過這家族虐囚的手段如傳說一樣兇殘,儘管他沒料到洛哈會出現,事先埋炸藥,用銀白狼生命要脅,說不定神使真的會停手。據銀狼所知,光是這樣作賽特也絕不會停下,為了成就悲願,桑耶跟希坦甚至不會贊同,尤其遇到該做的事情。

「沒想到這位神使,竟然沒有魔……」

匡噹一聲,綁束繩索已斷,掉落的金邊蛇麻繩顯示繩子的高級與無所披靡的韌度,可惜他們遇到更鋒利的東西。原本想要說話的沃金斯突然禁聲,因為想要牽制小迪,塗上符文的精鐵練,都隨刀刃面劃開,感覺像是切布丁一樣簡單。顯然這情況危急到『武器』的生命,不然『操武者』不會有這等爆發力。

「唔!」

數把飛刀從空間飛出,金獅執起鞭揮打,鞭身傳來擊落的震動。而且還聽見刀刃落地的鏗鏘聲,但地面不見任何一把刀。

「沃金斯,你還沒搞懂。」

「搞懂什麼?這個世道,貴族根本不需要理解任何事。」

這代『魔獅』的偏激想法,不知道哪學來的。
如果知道是誰教的,不砍了他我就不叫洛哈。

「火並不是我放的。」扶著癱軟的銀白狼,洛哈讓小迪靠在狼身上,灑出銀粉開始治療。

「你想說什麼?」

「在這『凱爾獅城』裡,到處都是你的屬下,對方請求和解的使者……我猜,八成都被『處理』掉了吧?」

「那又如何?」魔獅問。

「都是你手下的城堡,又怎麼會著火?」

「你該不會要說,這是背叛吧?」

「是不是……自己親眼去看,我對這座沒格調的『凱爾獅城』實在沒興趣。」

「『和解』任務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但是……」

「對他卻很重要。」銀粉治癒力開始起作用,銀白狼鞭刑的傷口漸漸消失,長出原本的皮毛覆蓋疤痕。

「若有任何人要殺掉他,我可以很確定告訴他……」

「除非我死,不然,絕對不可能。」這句話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但現在的沃金斯應該聽不進去吧?

用披風將銀白狼遮蔽起來,儘管傷口已經消失,還是忍不住摸摸他的柔軟皮毛,確定銀白身體沒有崩毀的問題。剛才只有微弱燭火所以沒發現,小迪被拷問的時候,衣服就被沃金斯扒光,這麼遲才發現……真失敗。
啐,還自稱『操武者』。
輕摸肩膀上的水晶,同時也是第一次感謝薩拉,那時候給了洛哈.辛格。我這個機會,挽救即將崩壞消逝的銀白狼,為了保護那時看到的爽朗微笑,很清楚自己做什麼事情都願意。
從到處都有爆炸聲,滿是火焰的建築物逃走,除了倚靠『銀鐮』這把傳說兵器在也沒有別的方式。說也神奇,也應該是銀白狼身為神使的關係,愈靠近小迪『銀鐮』的力量愈容易掌控,同步跟威力也跟著漲高。經過先前查詢的資料,他體內的武器跟這把會互相共鳴,其原因是因為他的『心願』強烈到改變。

強烈心願是什麼?我好想要聽。
他是看見了什麼呢?我好想知道。
從他眼裡,看見的我又是什麼模樣?

「洛哈阿洛哈,你該不會對他……真的動情了吧?」

我並沒有回答,就算他在問。這時候的沃金斯,沒有資格知道!

一個爆炸聲響後,噴出劇烈火焰吞噬面前的景象。也是沃金斯的安排吧?從各方面噴出的火舌一點都沒有空隙,就算是神使也會被火焰烤熟,可惜他沒有算到『我』的存在。

果然,小迪在旁邊『銀鐮』的穩定度根本無法比擬。

水晶流出銀色液體,以圓球狀包裹住我們,把火焰完全隔離。這些流動金屬就是『銀鐮』本身,會隨著我的意志行動。剛開始我還不會使用,曾經傷到他好幾次,這點即使到現在,我還是耿耿於懷,所以……沒有必要我不會用。
另外,為了讓這把武器更加穩定,賽特將之封印在水晶內讓身為神使的小迪使出精靈力量能輔佐我的魔力,也方便攜帶。
這應該是最安靜的攻擊,我半飄浮於空中,冷靜操控著這把傳說武器。所有的液體分子就像我的感官,鞏固這層防禦牆,照著我的想法侵入這棟建築物的每一分牆壁裡,破壞所有炸藥的結構,連放火的燃燒都侷限住,並讓攻擊進來的外人停下動作,雖然『銀鐮』並不會說話,可是光看到這樣的液態兵器,任誰都會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吧?

「……這,這把東西怎麼會在你身上?這,這不可能。」看到沃金斯的驚訝樣貌,倒是不意外。

世因為穿破衣服由背部長出來『這個』吧?就像名子『銀鐮』。我像理所當然不過的表情看著他,感覺到毛皮被撕裂,硬生生從身體長出怪東西的異樣觸感。那件事情後,更感覺不到痛。
『銀鐮』每次使用都會讓我消耗相當的魔力,不停啃食意志力的副作用其實讓我吃到很多苦頭,好幾次都是他出面阻止我才恢復原本意識,每每失控攻擊他時噴出的鮮血讓『銀鐮』也習慣他血液的味道,共鳴牽制也讓『銀鐮』不會直接吞掉我,或者……這也是薩拉承認我們兩個能在一起的一種證明——對於曾迷惘的我來說。
摸著這些黏稠的東西,大量的液態金屬大部分由我的血液轉化,雖然說也可以由小迪提供,但我不想這麼做。漸漸習慣『銀鐮』的使用方式,讓我了解,這是一把極為貪心又耗費體力跟魔法力的武器,但,威力也跟代價相當。
背後長出一把巨大鐮刀,灰暗地牢被鐮刀的妖銀光照耀若白晝,銀色反光金屬質感,突出許多轉動紅色硬塊,近看則像紅寶石般。刀面突起的諾大黃眼特別醒目,這個眼睛的存在,到現在我還是不解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是何方妖孽……『銀鐮』怎麼可能現世?」

優劣分出,金髮獅子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沃金斯被景象嚇傻了,以前的我或者會毫不考慮就殺掉他。
無法專注說話,控制大範圍液態金屬,十分耗費體力、精力。我摸著胸口喘著氣息,已經能感到心臟的錐刺顯示負荷快達臨界點,背後金屬浮起的血管更加擴大跳動著,看著液態逐漸爬向懷中的他,於心中大聲斥喝,發出更強的魔力將金屬引回身上。

「沃金斯……我可以帶走他吧?嗯?」吐出的話,字字辛苦。

我告訴自己不能倒下,要把他帶回樊赫峉聖山!

「洛哈……」

「……哈哈哈哈,你真的變了呢。」周邊液態金屬數量明明多到可以直接勒死獅子,可是我沒做。

「爆炸到現在,還沒有任何一個部下相救,或者你說對了。洛哈阿……」

「你走吧!」

背對的獅子表情看不到,可是有件事我得要說。

「沃金斯,謝謝你。」

「雖然抓了他,也對他用刑,可是你……沒有打算真要殺了他,對吧?」

「身為『戰術魔獅』的你,有的是方法殺掉神使,不過你沒做。」

「你失敗了,魔獅。」

獅子猛然回過頭來,確實看見我知道的原因。
一顆精靈之光圍繞在周邊。

「洛哈……」銀白狼叫換著我。

知道他醒過來,所有一切都顯得夠不重要。

小迪最後使用神使之力讓我能理解的事情更多,單純想要警告,卻弄巧成拙,應該是他最大的失算。
沒有等他回答,銀鐮的力量在掌控下,圍起更堅強的防禦,直接撞破磚牆從高處一躍而下,靈活的降落在地面。灑出大量銀粉,調整魔力流動,摸著肩膀上的水晶收回『銀鐮』,抱著銀白狼步行離開凱爾獅城。

幾小時後……
平安回到札朗,嗯,類似神使居住地,位在聖山最內部。
一回來,就被迫要跟銀白狼分開。治癒我們兩個,負責人員也要花不少心思,為不讓他們為難,我也稍微昏睡一段時間,等我醒來已是夜晚,約莫是吃過晚餐的時間。
床邊的櫃子上擺著一盤可口食物,可惜我沒什麼胃口。
身上包裹著繃帶……背後的血應該是止住了,刺痛感覺還是在。
我拔下掛在椅子上,披風的水晶,重新掛回耳飾,雖然知道讓掛心的人兒在哪,可是要跟他見面還是不容易。
刻意分離這麼遠到底為什麼?我是不太懂。
晃到那棟建築物後,憑藉靈敏狼鼻,要抓到銀白狼細微氣味實在太簡單,可是那些老妖怪的看門狗真討人厭。

「洛哈大人,不好意思。現在迪米特由賽特聖使勒令不得見客,就算是您……」這隻狼看起來就是很聽話的類型,真麻煩。

「規章法條。」我清清喉嚨。

「阿?」

「操武者規章,第三條第五項:操武者等同於最高位『聖役』。」

「『聖役』在神使規章內不算是『客』,而是『前輩』。」

「前……前輩那又怎樣,賽特聖使……」

「操武者最初神諭……第一條:『同命同心』這個最高規章下,賽特聖使的勒令約束,我認為有欠深思熟慮,還是說……」摸著耳上的水晶,對方也不是不知道這是什麼。

「不要這麼常用『銀鐮』,遲早會失去靈魂的。」一匹老妖怪出現,提醒早就聽千百回,不膩阿?

「賽特聖使!」

「退下,波安。」

「札朗境內沒有人是『銀鐮』的對手。」

「洛哈說的也沒有錯,神諭最初的『同命同心』規章……以我的身分『勒令』確實有欠理由,但是洛哈……你懂我的用意。」

「反過來說,我在旁邊不是會更穩定?」

可能是驚訝回話,不理怔住的黑狼,我微笑逕自往前走去……進入為他而準備的治療處:鏡月庭。

早點讓我過去不就好了?老妖怪。

走過好幾個房間,感覺指引我直奔中庭。
原本的擔心煙消雲散,銀白的他靠在神木旁,平穩呼吸聲顯示他正在深眠。放慢腳部,躡手躡腳走到小迪旁邊。可惜同樣是狼人的他,聽覺也很靈敏,狼耳甩幾下後——那雙綠眼還是一樣漂亮。

「洛哈……你的背還好嗎?」

把他抱在懷裡,讓他的手撫摸背部繃帶。
每次問這問題都是明知故問,索性不回答。

「對不起,如果我在努力一點……」好像不是我要的話語,手指輕抵住他的嘴。

「你阿,想太多。」

「我壓根不在乎那事。」使用的力氣更大了一點點,輕舔他前吻。

「倒是你,好多了嗎?」

小迪微微點頭,我光用猜想也清楚身上的傷口是誰治療的,儘管神使的人也可以這麼做,不過我們共享的『同命』可以傳遞感覺。

「嗯。」

看著他快哭出的表情,我呼吸了好幾次,顯示我也沒有事情。每一次使用銀鐮我都會變成這副德性,損失大量血液,剛才已經吃了好幾個增血藥,能讓身體強行製造更多血液,代價是會讓傳遞神經產生巨痛。
剛開始我還會因為『銀鐮』的貪婪失血過多暈過去,有好幾次,都希望就這樣死去算了,我的死亡也會帶來『結束』,這是賽特後來跟我說明的。

——為了某位對我過去來說很重要的人,我甚至可以犧牲性命。

是薩拉憐憫嗎?我也不知道……
每次在我快要放棄時,都會聽到一股清澈的聲音,請求我『活下去』,拜託我『活下去』,告訴我『活下去』的希望。
好幾次都是被這聲音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後來才知道,這是他祈禱的聲音,他祈願的聲音,他痛哭的聲音,由樂器傳達到不可能到達的地點。

當我快被『銀鐮』吃掉的時候,我最後的印象竟然是他,而不是他。那雙淚眼綠瞳的懇求,就像我一直在追求的東西。
我嘲笑自己傻,我大肆嘲笑自己太傻。

身邊不就有個真正想要的嗎?
一直為了別人而活,從沒有想過為什麼。
可是,第一次有人希望我『活下去』……單純對生命的渴望。
那聲音就像光芒一樣耀眼,驅逐長年陪伴我的烏雲,為了我自己往後能夠持續做決定,我為了我自己決定『活下去』。

辛格家的古狼血也是在那時候覺醒的吧?
只是,目前還是很辛苦……我摸著他背部上小小的肉塊,其實現在他還沒發現,已經長出一小雙龍翅膀,我的身體某些地方也長出龍的鱗片,這都是逐漸被『銀鐮』吃掉的證明,我們的命還能撐多久呢?

為了克服失血的問題……
——拜託小史調配的藥物還是非常有效。

不想讓他跟我同樣感到持續痛覺,我總是使用『銀鐮』的力量,主動切斷同命連結,停止感官的交換。
當然他也清楚我做的事情,這次他也是有些自卑低著頭,不發一語。
唉……不管跟我到哪,這個性還是不會改。但也不能怪他,在許多強中手聚集的札朗,他那不強不弱的能力很微妙,賽特沒給他升階,也從沒讓他通過進階考試,是個連團隊比賽都只會扯後腿的笨蛋……
我只能緊緊懷抱著他,銀白狼倚靠在我身上。
摸摸他的頭,我微笑著。
呵……這種笨蛋,我還挺喜歡的。

過了十幾分鐘我們並沒有說話,一同注視前方的鏡月湖。
說話嗎?不太需要。
因為,我們兩個都還活著。
呼吸同一口空氣,感覺到對方充滿生命的心跳。
對於曾放棄過生命的我來說,夠了。
樹木的自然氣息,讓他心思更加安定,銀白狼歪著頭,靠在我身上進入了夢鄉。不管是誰,應該都看的出來我臉上堆滿笑容。

可是我還是有不高興的地方。
我摸著耳飾,將『銀鐮』瞬間解放,攻擊一個透明空間。
能感覺到衝出去的液態破壞空間壁的震動,現在的我非常憤怒。
古狼血整個沸騰起來。

「別的世界的老變態!你們那些惡趣味該結束了!給你們夠多面子,現在當我白癡是嗎!」

「就算被你們操縱……為了他,也為了我自己!」

「Δεν θα παραιτηθεί」
——我在也不會放棄。

「Ελπίζω από την πλευρά μου」
——希望就在我身邊。

『銀鐮』隨即燃起純白色火焰,燒毀另外一邊的某種東西。
一直被監視的感覺才消失。

「哼……那些笨東西,到最後應該也不會理解吧……」

「洛哈……不要離開。」知道他在說夢話,而且是做了惡夢。

放棄自己的我在那時候給小迪的創傷太深。
這個揮之不去的惡夢,也是我現在最大的煩惱。
我穩穩輕啄他的額,灑出閃亮銀粉。

「放心,我不會離開的……。」

「因為我擁有了你。」

春風在鏡月庭吹動著,我拔起前方開的小白花,戴在小迪耳上。那樣的表情,使我隱忍好幾個月決定不碰的慾念動搖。
這一瞬間,相隔許久的親暱舉動驚動了他,看著翠綠狼眼,我微舔他的臉,說出辛格家族的古語。

「Η ζωή μου είναι τόσο πλήρης.」
——我的生命,才如此完整。

這句話引起因為過去的旅行,聽得懂古語的小迪一陣羞紅。我輕撫著他銀白狼毛,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用更親暱的動作代替在也無法藏住的感情。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