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觀眾早安。蘇拉颱風牛步進逼,目前它的中心位置是在鵝鑾鼻東北東方大約300公里的海面上,暴風半徑維持220公里;現在高雄以北、東半部(含綠島、蘭嶼、釣魚台)都已經納入了警戒範圍,預計蘇拉將會為北部帶來破千的驚人降雨……」高掛在牆上的電視中傳來女主播如機器人般的單調聲音,在電腦前的本狼則專注的觀看各國的颱風路徑預測圖。現在外面無風無雨,甚至陽光露臉,完全沒有中颱壓境的蛛絲馬跡!陽光穿過陽台鐵欄杆、再透過紗門,在殷紅的地毯上留下光影舞動的痕跡;倘若不是新聞報導與氣象局的警報,恐怕今天會有很多父母帶著子女趁著好天氣出來遊玩吧!
正當本狼作如是觀時,突然烏雲密佈,緊接著是轟雷一響:「轟隆隆!」頓時可謂山雨欲來風滿樓,然後如粉圓大的雨點就嘩啦啦地朝地面猛下!本狼一見此情此景,心頭思忖著:「不對呀!按照氣象局預測,大概14點暴風圈才會碰觸到台北的,怎麼這麼快就到了?」才這麼一想,更猛烈的竟然來了:一陣狂風刮進房間,將鐵欄杆、紗門與一邊玻璃門給吹倒了!撞見此情此景,本狼剎時驚駭:「這蘇拉究竟是中颱還是強颱啊?連三層防線都能輕易吹倒,該不會連本狼都會被捲走吧!不妙!趕緊離開此地!」本狼才剛起身要走,卻吹來一陣更加強勁的風;然後,本狼竟然被風刮起來啦!因為空氣中強大的亂流而違反地心引力飄浮著,此時本狼完全沒有似太空狼般的喜悅,只有驚恐!才幾秒的功夫,本狼被吹出窩裡,在艋舺舊城區上空飄泊。飄著飄著,本狼發覺:「怎麼能看到淡水河啊!」仔細一瞧,現在整個台北盆地都在本狼腳下!然後過了大概三分鐘,本狼的視野高度竟然已經可以一覽蘇拉的全貌,遠方的丹瑞正在加速通過日本南方。憑藉這陣強風,現在整個亞洲,從馬加丹到雅加達,都能綜觀。幸好浮在空中的高度夠高,否則亞洲都會報導有一匹變態狼人在空中飄浮的咄咄怪事吧!
正當本狼享受著觀賞壯闊太平洋、廣袤亞洲之際;這陣強風竟然又開始往上吹,這一次將本狼吹上了電離層!在目賭極光的現代舞之後,本狼竟然已經進入了太空!原本是氣流的輸送,現在改由太陽風接棒吹送。經過了嫦娥與玉兔居住的月亮、沙塵暴肆虐的火星、驚險刺激的小行星帶、上有大紅斑旋繞的木星、有著美麗光環的土星、斜躺自轉的天王星、行星中離太陽最遠的海王星全都看透!再來冥王星與查隆、鬩神星與日鞘層,緊接著就來到銀河系內的星際空間!此時速度突然增快,原來是天狼星吹來的狼氣(註1)啊!之後飛馳的景色由行星轉成了恆星,首先是距離地球只有4.3光年的半人馬座α星,再來是狼族雙聖星天狼星A與B,接著分別是:從人間到星際俱相依的牛郎與織女星、命相星群北斗七星、太陽未來──紅巨星心宿二、超級巨星參宿四……
本狼當時陶醉於星辰之絢爛,以致於完全沒有發覺到已經脫離銀河系,等到本狼發現時為時以晚:本狼已經抵達宇宙邊緣!緊接著,本狼穿過了邊界……
幾分鐘後,本狼突然驚覺:自己已經身處地面!隨即本狼肉球上有小草的觸感,站起身後,發覺本狼在一棵樹下,一棵開滿了雪白梅花的梅樹。仰望天空,是一片潑墨般的星空:八十八個星座俱可見,偶爾天空中的離子還會迸發極光,正是本狼這匹天文狼夢寐以求的!再環顧四周,則是一片廣袤的大草原,離梅樹越遠的草碧綠色越深。草原上的每株草的高度大概只有兩寸而已。本狼已經確認這裡是仙境,縱使除了本狼之外不見任何動物,也算瑕不掩瑜了。沒想到……
在遠方竟然出現了幾個黑影!發現之後,這幾個神秘至極的黑影就一直朝著本狼的方向奔來;待至距離夠近之後,本狼由狐疑轉為興奮:那是好幾匹身材魁梧、毛色各異的狼迅速奔來!本狼剎那間產生永居此地的想法,正當本狼也向前奔去,即將與同胞們相擁時,一陣陣樂聲突然傳到本狼耳際,是仙樂嗎?亦或是仙境的境曲?這種樂聲音符的組合,怎麼如此熟悉呢?禁不住渲染腦海的好奇,本狼循著樂聲來源緩緩走去……
走了大概有幾分鐘吧,突然!本狼發現了:在前方約十公尺處,有個穿著靛藍襯衫、烏黑皮褲、足蹬皮鞋的中年男子正彈著古典吉他。那男子臉上兩道濃眉、一雙眼睛被大墨鏡遮住、大鼻且鼻孔朝天、嘴唇略薄,是個以世俗觀點而言相貌不差的人。綜合以上線索,本狼用爪子輕刮下巴想了想:「這個人怎麼如此眼熟?感覺好像本狼知道他很久似的,究竟是誰呢?……」基於思索片刻還是沒有答案,本狼將焦點轉向他彈的歌曲,仔細一聽才驚覺:「這不是本狼最愛的歌曲之一——《大約在冬季》嗎?」終於獲悉曲名後,本狼再結合這個人的長相穿著,頓時,本狼恍然大悟!原來,那位展現音樂才華的神秘人士就是去年拔罐不慎被燒傷的狂放歌手——齊秦!
接下來更讓狼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齊秦他彈完成名曲,微微轉頭後,發現有匹衣著甚少的腹白背黑狼人正在凝視著他。一見此情此景,他只是笑了笑,隨即放下吉他並朝本狼緩步走來。本狼見狀全身僵直,感覺像在作夢一般;然而,腳爪下露水的浸潤告訴本狼:這是真的!
齊秦在本狼跟前停下,臉上掛著微笑。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先開金口輕聲道:「沒想到這裡除了狼,還有狼人啊!剛才看你這麼專心地在聽我的歌,想必你是我的歌迷吧!說吧!你叫什麼名字?」本狼有些靦腆地低下了頭,一邊用右爪輕撫後腦勺一邊道:「本狼叫……叫做斯冰菊。」
「原來你叫做斯冰菊啊!」
「齊先生,本狼聽您的歌已經有好幾年了!尤其是那首《狼》,本狼在建中高一下聽到同學演唱過後就永生難忘呀!說到這裡,可否齊先生答應本狼一個請求?」
齊秦哈哈一笑:「沒問題!說吧!什麼請求?」
「就是……本狼想親耳聽您演唱《狼》,不曉得齊先生意下如何呢?」
「好的!」齊秦簡短回覆後,轉身前往拿起吉他,擺好陣式;而本狼則坐了下來,屏息以待著偶像的LIVE秀。
瞬間,偶像的歌聲在這片大草原上傳播著:「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中。淒厲的北風吹過,漫漫的黃沙略過。……」本狼在旁雙爪托臉,在內心跟隨齊秦一起高唱。
一曲唱畢,突然,齊秦又走了過來,並拍了拍本狼右肩:「冰菊,起來吧!」本狼不明就以,但還是起身了。本狼渾然不知,偶像接下來的言論會讓本狼極度震撼:「冰菊!雖然我知道這樣說你會有點難以接受,不過,回去吧!用什麼方式也好!」
「齊秦,你……你是認真的嗎?」本狼驚愕到將齊先生叫成齊秦。
「是的!快走吧!」
「為什麼要本狼走呢?」本狼對著偶像吶喊!
「這裡天上有極光與星星閃耀,地上草原連綿不斷,那裡還有幾匹狼弟兄在等著本狼呢!本狼在凡間被收到可能退學的單子、人類妹妹回國煩本狼、人類老爸去年外遇……這以上種種令狼不堪的惡事不斷降臨,叫本狼有什麼理由再回凡間?」
「冰菊!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準備了三個理由來說服你;倘若說完你還是不願意,到時候再留下來也不遲呀。」
「你就說吧!」本狼臉上寫著不悅,口氣不佳回應。
「首先,你必須去面對你的問題,不要因為解決不了走偏路。老實說,我年輕時交友不慎,因為酒後鬧事被送進感化院三年。那三年的痛苦堪比被輻射照過後的災民,你絕對想像不到。在院中,我姐姐齊豫有一次來看我時,送給我一把吉他,從此我踏上了音樂之路。還有,我之前與方美芳有了孩子,我最後還是得負責,負起身為人子父親的責任。冰菊,每匹狼、每個人都會遇到專屬於他/她自己的問題,而後專心的去解決。逃避到了最後還是得面對,並且還多了逃避期間的問題,這根本是非常愚蠢的決定!縱使你身為狼,人類軀殼要負的責任還是得去承擔。像你的話,你想讀到什麼階段?」
本狼非常有自信的回答:「當然是博士畢業囉!」
齊秦聽聞此言,繼續接話:「那麼你就至少要等到博士畢業後,才能思考人類軀殼與狼心、狼身分離的問題;在此之間,先將學業顧好吧。」
輕咳一聲後,本狼的偶像隨即續談:「其次,對於你的家人,你要容忍他們。……」
「憑什麼?齊秦,就算你是本狼的偶像,然而你這樣講會不會太強狼所難了!本狼的人類妹妹完全否定了本狼的真實身分!本狼的死人類伯父只將本狼當成遺產的潛在競爭者!本狼的人類老爸去年外遇背叛家庭!」本狼不悅打斷他的話,畢竟這些醜事真的太誇張了。
「冰菊,我是認真的。我要不是齊豫的關懷與家人的關心,我不可能在演藝圈走得如此順遂。沒有小女兒睡夢中的微笑,我不可能復出的這麼順遂。至於你妹妹的話,她未來會長大的,有一天她也許會懂你的,畢竟你應該是她唯一的手足吧!」
「是。」
「她就只有你這一個哥哥,要是你不關懷她,她會非常難過的。至於你伯父,就別理他吧!反正最後善惡有報,他有做惡最後都會受到懲罰!至於令尊嘛……也許他只是一時迷惘。」
「可是他的外遇對象已經在住處暴斃了!」
「那就為她誦經,讓她能安息。最後,我要講的是:其實這一切都是假象。」
「你說什麼?這都是假的?包括極光、群星、草原、開滿國花的梅樹,甚至於那幾匹狼弟兄都是幻覺?」
「沒錯!這是那個姓耶的老頭弄出來的!這是個陰謀!」
「齊先生,既然你信佛,為什麼會來這裡呢?」與齊秦交談至此,本狼又問了一個問題。
「我是在去年拔罐燒傷後來的。在休養的過程中,只要我一睡著就會來這裡。原本那個穿白袍、留長鬍鬚的傢伙答應我可以在這裡彈吉他,我基於宗教交流之故同意。只不過,有一次我偷聽到他在講:『很快地我就可以將那隻死畜牲弄來了!那個死傢伙,讓我的計謀無法得逞!我一定要弄死他!』我頓時大為驚駭,可是我不能顯現,否則就會被趕出來了。」
本狼當下震驚指數破表!沒想到那個姓耶的傢伙竟然這麼邪惡!
「你快走吧!往梅樹的方向就是離開的方位,梅樹的樹幹有傳輸功能,趁上帝還沒來前快走!」
「齊先生,能與你有這段奇遇,本狼非常高興!期待未來有朝一日能再相會喔!」言訖,本狼鞠了個躬,長嗥一聲;然後轉身離去。突然……
「冰菊!冰菊!等一下!」
本狼聞聲轉頭,又回來齊秦跟前。
「我差點忘了,這個送你吧!」齊秦一邊看著本狼一邊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琉璃雕飾,本狼仔細一瞧:那是一尊雕工非常精細的狼,上面的毛紋路清晰可見、凹凸有緻,狼頭朝天高嗥、狼尾自信高舉,正是未來的本狼模樣啊!
「齊秦,謝謝你!再見!」本狼懷著感恩的心收下了琉璃狼。
「不用謝!快點走!他就要追來了!」
「死狼!這次你跑不掉了!」突然,一個聽起來很尖細如太監般的聲音傳來,本狼知道那是邪神耶和華要追來了!
本狼拔足狂奔,他卻緊跟在後,雖然穿著長白袍,卻依然健步如飛!就在本狼快要到梅樹前時,尾巴竟然被上帝抓到……
「哈哈哈!被我抓到了吧!你竟敢在凡間揭穿我的真相!我絕對不饒你!」上帝用威嚴的口氣訓斥著本狼,可是配上他李蓮英般的音效,反而有一種喜劇電影般的反差。
「在本狼死之前,可否讓本狼問你一個問題?你不是號稱全知全能的嗎?答對本狼就任你處置,答錯或答不出來就讓本狼走!」
「哼!一匹狼能有多大本事難倒我這個全知全能的『唯一』真神?問吧!」
「對個對子。上聯是『上帝顯毒癮』,下聯對什麼?」
這個老邪神竟然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他想了大概快一個小時吧!終於,他放棄了!
「好吧!我讓你走!但是你得告訴我該怎麼對?」他用污穢的食指指著本狼微慍道。
「簡單!笨邪神!下聯是『下流露陰風』!」
一聞此言,白鬍子老邪神大恚,開始奔來;本狼抓住尾巴,全力撞上梅樹!撞上後梅花飄落,一道金光出現包圍本狼,本狼知道要離開這個既誘惑卻又讓本狼回味無窮的地方了。
臨走前,本狼對氣的要發瘋的耶姓老頭道:「再送你橫批:『偽善邪魔!』哈哈哈!」
過了不知道多久之後,本狼回到了電腦桌前。窗外已經是深夜,風雨小了很多。本狼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一看,發現蘇拉已經要走了。
回想當時的恬靜、興奮、驚愕與戲弄,再對比眼前的臥房擺設,本狼搔了搔頭深思:「這究竟是不是本狼的幻想?」然而,本狼這時發覺右爪的肉球有冰涼的觸感,打開一看,發現了琉璃狼,本狼才知道:原來這次歷險──是不鏽鋼一般的事實哪!
對比著室內微笑的狼,窗外只有傳說中的星星。那一夜,台北響起了不曾有過的狼嗥。(全文完)
作者: 版主瀟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