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塵煙落定,視界漸漸清明,第一個讓末陸甦醒過來的,就是那炙人的沙,紅龍掙扎著爬起,本能地掃視四周,感謝神靈庇佑,自己不但沒被流沙吞噬、也沒被飛散八方的沙蟲屍體壓扁,若是一般人,可能連一點骨灰都不會留下。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爬到沙坡高處,末陸撿起腳邊的一枚暗金色蟲蛹,就算被熾焰焚燒過,還是看不出一點焦黑的痕跡,反觀那些堅勝凡鐵的沙蟲殼,幾乎沒有一塊是完好無暇,若不是剛剛拼著真元枯竭的蠻勁,末陸自己也可能一同陪葬。
「……真是天下無敵嗎?」使勁握住手中的蟲蛹,末陸心底明白,無論刀劍、咒術還是氣功,任何他已知的法子都使用過了,但焰血蝗蛹就是如此堅不可摧,既找不到縫隙,更找不到弱點,完美得不像是自然存在的生物。
「不,不可能。天底下不可能有這種人存在,而且,他的目的為何?這完全說不通。」末陸忖道,深吸三口氣,運行全身大小周天,透氣舒血活筋,這一身以玄經咒法為底的氣功術末陸並未學全,但若要他回去那裏,那還是因為學藝不精而死會來得舒服些。
就在末陸心緒紊亂的當中,遠處一聲聲駝鈴把他拉回現實,來的不是童溫,那個聲音早前才剛聽過。
「末陸大人,這裏......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對末陸伸手的人幾乎要被拉下來,費了好大力氣才讓紅龍坐上來「張芳玄,有甚麼事情,等我醒來再說吧……。」
「唉……。」為此必須下來步行的灰貓長嘆了口氣,看著眼前像是戰場一樣的沙原,滾滾風沙像是一張張的大嘴把到處四散的焦黑碎塊和暗金色蟲蛹吞噬殆盡,彷彿一切的一切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只剩一片渾然的,黃。
帶著末陸回到營地,童石兩人似乎已從慌亂中平復過來,正差使著一名黑犬家丁為他們兩位倒茶,一見到灰貓,童溫臉色就像剛輸了大把銀子一樣,開口就沒好氣。
「喲,張大人你回來啦?大師的狀況怎麼樣,還能動嗎?」張芳玄抹了抹鼻子,輕輕打完兩個噴嚏之後才和顏悅色的說;「這個不勞童領班您費心,末陸大人一切安好。所有傷患的湯藥費和損失的計算,就有勞您了。」灰貓接過家丁端來的白瓷杯,強忍杯子上殘留的驅香氣味,才把那口消暑解熱的青草茶飲下。
「嘿,老童,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你說的並不明白……。」石建孫才正要聽童溫數落那位不知哪裡了不起的外人,灰貓卻從懷裏取出了一枚約指頭大的暗金色物體。
「照此來看,朝廷要派人過來協助的事情,不過只是虛應故事而已,就算不是,他們來又能做甚麼?」甫看見那蟲蛹,童溫面色凝重,看著同樣沒有甚麼好臉色的張芳玄。
「不清楚,不過末陸大人剛才的做為,至少讓我們知道,要想消滅這廝惡物,依凡人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那些大神顯聖,或許才有救吧?」灰貓苦笑著,聽他提起大陸上最普遍的龍神信仰,童溫皺起了眉頭。
「有沒有救我不知道,但是那些住在祀京的鱗類,相當討厭這一套,若不想節外生枝,你還是低調些好。」老鼠說完瞥了趴在駱駝上的紅龍一眼。
「不過正是因為有效,所以我們才把他們的祖先當作神明一樣膜拜,說實在,他們之中像是大師一樣信奉著龍神們的,也是不少吧?」石建孫插嘴道,禁言禁立禁祭的律令在邊地西遲,是沒有人理會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閒話休說,眼下怎麼和家主交待還有得想了,呼。」灰貓拿出手巾,擦了擦鼻頭的汗。
「門內的和門外的想法就是不一樣……老童,下工後咱倆去喜泉那喝一杯吧?葡萄美酒再加上一盤駝峰,啊……想到就餓了。」灰熊摸著自己的肚皮,一臉沉醉地滿笑。
「天底下大概也只有你在這種時候還吃得下了,張大人,這次你還是沒辦法來嗎?」鼠人用最後一片的香木片剔了剔自己的牙。
「呵呵。去是一定要去的,若不去,我要怎麼跟上頭談讓前輩您入門的事呢?」
張芳玄滿臉的笑意,老鼠聽完這句話,也笑了起來。
「算你機靈,想當初是誰讓你這個孤兒入白家喲……。」
「喂,那我也有份嗎?」三人歡笑中,趴在駱駝上的紅龍睡到都打呼了起來。
在越是艱困的日子就越要挺起胸膛過活,西遲的人們都是這樣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