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嗥之,蔣委員長現在究竟生命有無立即之威脅?」爺爺以極度鎮定的口氣問道。
政治立場強烈,建議立場堅定者勿點。
「根據我的消息來源,委員長他目前被軟禁在華清池的五間廳。張將軍,不!張學良和楊虎城宣佈:『倘若黨內高層不動員全國立即開始抗日,委員長性命堪虞!』事態危急,你們得相信我!」艾黨虢邊說全身狂冒汗,好似馬達失控的灑水器一般,將他所站的方圓兩公尺都潤濕了!
「要咱們怎麼相信你?你區區一個小警察,怎麼能得知一兩千公里外委員長的現況?」本狼高聲懷疑,並用凌厲的眼光想讓他招出「真相」!
「好吧!吳先生,請您和令孫以及局長到『亭室』一趟。」
「亭室?」本狼和爺爺祖孫倆異口同聲,只見阿凱兩眼斜睨、眼神飄忽打哈哈道:「這個嘛……,等一下你們就會知道啦!」本狼聽完還想再追問下去,但得知委員長安危訊息正確與否重要多了,於是本狼將到嘴邊的話硬吞下去,且待等會兒真相大白。
片晌,艾黨虢帶領咱們一行三獸一人類來到一扇漆著青天白日旗、旗旁各自佈滿四孔小洞的黑色小門前。這扇沒有門把的鐵門高度奇矮,從地板到高度最多只有一百三十公分;全員三隻獸中估計只有本狼能直接走過而不會撞到頭,而身高分別是一百八、一百九與一百九十八公分的艾黨虢、爺爺和阿凱到時候都得彎腰至少六十度才能進門。
「吳先生,請您先轉身,要不然你就沒辦法進去了。」艾黨虢與阿凱此時都轉過身背對小門,阿凱首先蹲下來並高舉雙臂,隨即再將雙掌的爪子插進去;瞬間只聽得一聲高頻率到犬科獸才能聽見的「汪」從裡面傳出,然後門就緩緩的朝內敞開了。當門敞開到九十度時,阿凱抽出爪子並轉身扶住門緣。待黨虢、爺爺和本狼都進入「亭室」後,阿凱再轉一次身關上門,然後再插爪抽爪一次鎖上,看樣子他對這裡十分熟悉,熟悉到除非有要事否則根本不想讓他獸或人類知道這處密室。
「在黨虢向咱們詳細解釋之前,本狼想先問你:阿凱,你的這間『亭室』是做什麼用的?」本狼對於阿凱的密室十分好奇,這間充滿電影膠卷、狼犬海報與肉球裝飾的奇異空間著實讓本狼陷入無盡的思索中。
「這間啊……,既然你們都看到了,我也只好說啦!這其實是我為我的偶像──凌亭亭(RIN TIN TIN)所裝潢的密室,由於他的名字漢譯用『亭』這個字,所以才命名為亭室。我在這裡面收藏了他歷年演出的所有電影的膠卷,絕大部份都是備份。除此之外,海報和他的周邊商品我都有收藏並妥善保養。當然,有影片就要有放映機;為了能在閒暇時欣賞偶像的英姿,我特地從美國購置今年才推出的最新款式,還有附贈銀幕和腳架唷!還有這臺電話機……」看阿凱在那裡說得口沫橫飛、獠牙外露,本狼感覺他去當推銷員會比當警察局長要來得合適。話嗥回來,當時本狼還蠻有耐心聽下去,沒想到爺爺此時打斷了阿凱的熱情解說:「馮局長,剩下的內容等下次咱們有幸再獲得你的邀請一同觀影時再說吧!現在最要緊的是證明艾黨虢的消息來源可不可信!」
「這……」阿凱瞠目結舌,張口想辯駁些什麼卻連一點聲音都出不來;這時,還是黨虢勸阻:「局長,你的影片和偶像的事可以之後再講;委員長的性命可只有一條!為了顧全大局,下次再說吧!」
「喔……」阿凱聽屬下這麼一說,他才安靜下來。
「好了,現在你趕快說!」爺爺催促著黨虢,他以恢復鎮定之神色開始述說:「那是民國廿二年的事,當時我才剛考進警局不久。我在一間名為『茗香』的茶館喝茶聽相聲,我當時就坐在戲臺前首排正中間那一桌。當時我正入神聽著,沒想到過了不久,一個戴深灰呢帽穿藏青長袍的壯年男子走進店裡,然後就直接走到我隔壁那一桌一屁股坐下來;我當時也沒特別注意他,他也沒開口,之後二十分鐘我們就也是專心聽相聲而已。後來到了那段相聲結束,中場休息之時,那位男子居然直接轉頭對我說:『今天這個說相聲的抖包袱抖得頗糟,茶館應該不再讓他繼續說才對!』我對此人類的曲藝知識頓時大驚,與他攀談才知道他就是戴雨農,而以我對委員長的忠誠,每個月他都會分享不會危及國安的中小情報給我知道。這次他會告訴我委員長被軟禁的消息,是因為這是舉國震驚之事,方才告訴我的。」
「所以委員長被軟禁的陰謀究竟是誰所策劃的?」黨虢極端焦急劈頭就問,他額頭上尺寸如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不停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灘汗塘。
「等一下!現在事件的兩個主使者正在通電話,本狼現在就讓你們聽聽是誰做的好事!」此時站在電話機旁的爺爺突然拿起話筒,高聲宣稱祂知曉主謀是誰,然後隨即對著話筒施咒:「主謀兩位俱為共,國籍雖異禍世同。放大語音並翻譯, 蔣民之間將重逢!」隨即電話話筒立刻傳來兩個男性人類的通話聲,一個聽起來是四川口音,另一個則是帶有喬治亞腔的低沉聲響;在那瞬間本狼知道那兩位主謀是誰了,一個是在延安賣鴉片掙扎的毛匪澤東,另一個則是蘇共總書記史匪達林!
「毛老弟,計劃執行得怎麼樣啦?」
「哎呀!總書記,您別一開始就問這個嘛!萬一我們的對話被戴笠它們監聽,那麼兩共之間就吃不完兜著走啦!」
「我不問,你要我說什麼?別忘了!我可是對你寄予厚望可以在中國建立無產階級政權,要不然憑你一個小小的圖書館員,怎麼可能變成如今的中共頭頭?」史匪達林的一段怒言不禁讓本狼啞然失笑,因為史匪也不掂掂自己斤兩,明明是皮匠的兒子還敢說嘴,真是嚴重的職業歧視!不過當時毛匪也不敢對這位有著粗大八字鬍的世界共產頭子造次,只能低聲下氣好言安撫:「總──總──總書記,您別生氣,我說──我說就是了。那個姓蔣的已經被張楊成功軟禁啦!就等您一聲令下,我再這麼一轉告,它就得去見它所妄想的上帝!屆時您要蔣的哪一個部位,我馬上代為轉告給張楊切除再轉送到莫斯科去,就當作是我的一點心意吧!還有……」
「等等!你想要蔣中正去死?」正當毛匪說得口沫橫飛之時,那個喬治亞出身的大鬍子聲音陡然高亢起來,本狼甚至於能想像在克里姆林宮的它在聽到這句話時,眼睛瞪得比銅鈴大、鬍子吹得比貢多拉兩頭還要翹的驚詫表情!
「對啊!要不然總書記還想要它活著?」
「不──不────不!你根本不明白!如果把蔣中正殺了,你知道這對我們共產黨征服世界會有多大的負面影響嗎?」
「這個──這個,我還真的不知道,懇請總書記明示。」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這樣說,你想跟我比權謀詭詐、老謀深算還太早。聽好啦!現在東方的日本軍容日益壯盛,並且已經佔領了中國東北和部份蒙古,如果將蔣中正給做掉,那麼中國到時候就會失去共同領袖,就算想抗日也一定會失敗!當中國被日本解決掉後,不只你會完蛋,連我也得應付關東軍的強大兵力,希特勒和裕仁一起夾攻,整個共產世界就完了!」史匪這傢伙雖然是個邪惡的老菸槍,它對世界局勢的分析倒是頗有見地,方才還在大笑的本狼連忙暗中點頭佩服這廝的深謀遠慮。
「是──!總書記教訓的是!為了避免愚昧的我搞砸全球無產階級專政的計劃,懇請總書記下達進一步指示!」
「先不要殺蔣中正,只要讓張楊繼續軟禁它就好,這樣才能逼迫國府上談判桌!反正蔣的親兒子和兒媳婦都在我這裡,看它們還敢不敢輕舉妄動!不過我保證,只要之後你將國民政府給攻滅,屆時只要蔣被你給俘虜,你想怎麼樣對它都可以!」
「是嗎?感謝總書記的承諾!我現在立刻通電張楊!願共產黨早日統一全世界!哈哈──!」
「嗯──!有任何變化隨時通知我。」爺爺在雙方各自掛斷電話後,也將話筒「喀」一聲掛斷。得到重要情報的阿凱,連忙又拿起話筒並撥給戴笠,然後由本狼述說剛才的全部內容;隔天本狼和爺爺一起到南京去將黑膠唱片(為了預防萬一,爺爺有用經過縮小的黑膠唱片偷偷錄音,抵達南京時再放大成正常尺寸。)放給戴笠聽,戴處長立即請會羅剎語的專員前來翻譯,證實所錄不虛。幸好後來談判順利,當年十二月廿五日, 蔣公安全返抵南京。
就在 蔣公平安返抵首都之前兩天,爺爺帶著本狼到了香港。這是祂自從辛亥革命之後每年的習慣,從十二月底一直到隔年四月都要回香港。根據祂的嗥法,這是自從祂首次閱讀《小氣財神》之後就養成的。當然,在辛亥革命之前,他一年到頭都住在香港。自從民國前卅一年的聖誕假期開始,祂每年聖誕夜都會在太平山頂當眾自誦自演《小氣財神》,祂的這齣演出受歡迎到連當年的維多利亞女皇都邀請祂遠赴倫敦海德公園演出。在演出之後一個星期,就是廿六年的元旦,為了慶祝新年,爺爺帶本狼到一家皇后大道東上的唱片行購買唱片。效忠大英帝國的祂一如往常選購英國皇室和歷任港督演說以及英國愛國歌曲輯,而本狼則是在美國區找到了狼生最愛的樂曲……
「羅老闆,本狼買這些。」一疊高達十幾公分的黑膠唱片堆在由沉香雕琢而成的櫃檯上,戴著夾鼻眼鏡的八字鬍男子瞅了瞅這匹老狼:「今天買得頗多哪!吳爵士,是因為前任英皇擅自退位一時氣憤才買的?」
「不錯!不過既然他無心治理這個龐大帝國,讓亞伯特(佐治六世)嘗試也無傷大雅。對了,除了這幾十張之外,本狼的孫子也會買個一兩張。」此時本狼在美國區找到了一張唱片,封面是一位穿著刺繡軍服、戴眼鏡的大鬍子,至於曲名則是《STAR AND STRIPES FOREVER》,也就是永遠的星條旗;直覺拿了這張後,本狼隨意伸爪朝另一邊抽取一張,發現是一個猶太人類十幾年前的狂想曲。在確認兩爪各拿著的唱片都是上上之選後,本狼奔向櫃檯將兩張唱片輕放於那疊黑膠塔旁。
「爵士風格的管弦樂和美國愛國歌曲,吳爵士,你的孫子可真有『耳』光!一共四十五元港幣。」眼鏡狼掏出五十元整鈔,再一爪接過五元鈔票同時炫耀還能再硬撐幾年壯盛的英軍:「那種庸俗的樂曲就讓他聽聽看,反正現在世界上還是大英帝國最強!從倫敦到奧克蘭、新加坡到溫哥華,哪裡不是不列顛尼亞保衛自由貿易的艦隊?咱們『東方之珠』只要鑲在白金漢宮英皇皇冠之上,本狼保證安全無虞並永世昌隆!好啦!時間已經不早,本狼還得赴約和總督飲茶,下次再來光顧啊!」然而,僅僅幾年之後,米字旗卻無力保護香港,讓東方之珠在烽火過後淪為菊花蔓延的煉獄……
爺爺的原窩在中環皇后大道東上舊灣仔郵政局隔壁,當他在香港時出門都一定要先走到皇后像廣場向維皇銅像鞠躬致敬之後,方才乘公車至目的地。在香港過完農曆年,本狼隨爺爺到銅陵去;到了當年四月底,有十幾年沒有出過國的他決定到歐洲去一趟,順道帶上本狼一起到這個人類科技最猖獗的洲遊覽一番。第一站當然是去他朝思暮想的香港母國,他受邀參加佐治六世的加冕典禮;第二站則到花都巴黎,沾染英國人類濃厚氣息的他,自然是對各處古蹟名勝罵個不停,要不是世界博覽會的這幅《格爾尼卡》將他的憤怒轉移到納粹身上,恐怕咱們爺倆老早就被法國警察驅逐出境了。
就在巴黎待的最後一天,郵寄到飯店房間的《中央日報》刊登由《紐約時報》所轉載的驚悚照片:德國最感驕傲的交通工具──飛船遭遇空前浩劫,一艘名為「興登堡號」的飛船在美國紐澤西州墜毀,空前烈燄瀰漫天際,釀成卅六個人類死亡的悲劇。這則報導本狼一邊讀一邊忍不住搖爪讓報紙劇烈顫動,懷抱悲憫閱畢該報導,本狼從抽屜中拿出文房四寶,提筆寫了一副對聯:「星火燃氫氣,龐碩頃刻化虛無,至悲飛船興登堡;納粹墜福地,驕矜俄而成驚恐,最善奇州紐澤西。」在等墨跡風乾之時,本狼開始思索納粹的結果;倘若納粹如同興登堡號一樣盛極一時,那麼在中華國土上肆虐的倭寇和紅羅剎絕對也會衰頹到一戰即可殲滅之程度!
「喔?阿鋼,這是你寫的?果然才氣縱橫!」此時剛從廁所出來的眼鏡狼將爪掌拭淨後,發現桃花心木書桌上攤平的墨寶,大為驚訝;在接下來的歐洲之旅,他每晚睡前都會仔細鑑賞這副興登堡災難的傳統式評論,直到返回南京並將對子交給《中央日報》總編輯。在巴黎之後,咱們黑狼爺倆不畏戰火到了巴塞隆納,在建築鬼才高第的聖家堂前詰問人類擅起戰端的愚昧;緊接著是布拉格,在天文鐘前嘆服人類在數百年前就對科技的瞭若指掌。當時咱們早已知曉,這座中歐古城不到兩年之後就會淪為日耳曼拙劣畫家的禁臠。離開捷克斯洛伐克後,咱們兩狼到了歐洲最後一站:希臘雅典;在稍有毀損卻依然屹立的衛城面前,本狼試圖想像當年人類在這裡建立了不算成熟的第一個民主政府的嘈雜,而在心中燃起鍛造中華民國真正民主政府之職志,而這個動物同胞和人類平起平坐的政府,卻花了本狼一百年出頭才實現……
當本狼所搭乘的螺旋槳飛機得以眺望紫金山的中山陵時,日期正是七月八日,盧溝橋事變隔天;而盧溝橋部隊的指揮吉星文,本狼有幸在他生命的最後歲月和這位愛國者並肩作戰。鑒於日本在佔領東北後發動全面侵略,爺爺為了個狼和本狼的安危,他決定不去銅陵也不回香港,而是待在上海的英國租界,在佐治六世的榮光以及英日過去同盟的恩情(縱使爺爺他個狼認為這是個天大的錯誤。)之下,在租界暫時待上幾個月,直到能返回香港為止。起初上海還一如往常熱鬧,股市的漲跌以及各商店交易的熱絡絲毫沒有讓獸感覺到戰雲密布的壓迫感;然而,誰都沒想到八月十三日零式朝淞滬開始投下如同暴風雨般的顆顆炸彈……
中日之間的戰情愈演愈烈,本狼和爺爺祖孫倆是否安全?日本會進攻上海租界嗎?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第五章且讓咱們繼續──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