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之聲
初來乍到,先發文一封,事先聲明因為個人興趣的關系,這文章里面可只看得到男獸,對BL過敏的朋友勿入,被雷到別怪沒提醒哦~
不知道這里能不能貼18X的東西,保險起見還是把太露骨的東西都改掉了,真有要看重口味的朋友自己用google搜下啰~或者pm我要完整版吧 -_-
第一章 街邊偶遇
李若凡抱著一大袋剛從超市採購來的食物,不緊不慢地向停車場走去。
弦月初上,街道兩側的霓虹燈亮起柔和的光芒,一些商店早早掛起鮮花和彩飾,為幾天後的情人節促銷作準備。
“已經快到情人節了嗎……”若凡恍然大悟般地喃喃自語,旋即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前行。
不知不覺間已將邁入三十大關的他,成天忙於診所的事務,至今卻連個能傾訴情感的對象都沒有,確實是件難堪的事。
作為一個事業有成,品貌即使不算端莊也還至少過得去的適齡男子,鄰居朋友沒少給他介紹過約會對象。
但若凡總是帶著職業性的微笑予以拒絕,個中理由,只有他自己清楚,而且也不準備向旁人解釋。
“沒有必要強求他人的認同”是他的人生準則。
路旁小巷傳來一陣細不可聞的呻吟,尋聲望去,一個模糊的身影倒在巷角的陰影裏。
街頭混混間的打鬥在這個治安不算良好的城市裏時常可見,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若凡原本準備裝作沒看見,就這樣徑直離開,但身為醫生的職業慣性迫使他走上前去查看狀況。
映入視線的某樣東西引起了他的興趣,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數百年來,科學家一直在探索生命的藍圖,從染色體的發現、到堿基排列的研究,基因技術無時無刻不在進步,當分子水平的基因控制技術慢慢成熟,人類也隨之擺脫了上帝的安排,蛻變為地球的造物主。
遠古的恐龍、夢幻的合成生物,凡是想像力所及的生命體,皆能被創造出來,亞人,即是基因技術革命所帶來的產物之一。
最初到底是基於何種原因而將動物基因混入人類胚胎?是因為軍事目的?還是學術研究?抑或僅僅是因為有趣,而由瘋狂的科學怪才製造出的弗蘭肯斯坦?
那久遠的真相早已不得而知。人們所能確認的,是自從第一個亞人誕生至今,已過去了百年歲月,而這些或帶著尾巴,或長有羽毛的人類親族,也作為黃、白、黑以外的新人種,逐漸融入了普通社會之中。但縱然是不同膚色的人種間,歧視和迫害都不是罕見的事,這些容貌和正常人有著明顯差異的種族,其生活狀態可想而知。
若凡好奇地靠近垃圾堆,借著昏黃的路燈,看清了亞人的容貌。
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左眼腫脹得厲害,嘴角流血,臉上殘留著一些爪痕,一對毛茸茸的大耳朵有氣無力地耷拉著,似乎被修理得很慘。
他的頭髮是漂亮的金色,中間夾雜著一些黑色的條紋。一條胳膊以古怪的角度向一側伸展,似乎被打斷了,身體沒有明顯的血跡,但白襯衣和牛仔褲上留有許多黑色腳印,估計被踹得夠嗆,不知有沒有內傷。
亞人少年陷入了昏迷的狀態,對來人沒有絲毫覺察,只是因為無法忍受的疼痛,偶爾會不自覺地發出一兩聲低吟。
“啊,啊,果然很麻煩的樣子,早知道就不過來了。”若凡懊惱地騷著腦袋,向昏迷中的亞人走去。
•••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傷者背到停車場,再開車將他載回診所,早已是夜半時分。顧不得晚飯問題,這位善心大發、又或者別有居心的醫生拿出消毒工具,開始幫橫臥在沙發上的亞人少年清理傷口。
若凡用酒精沾濕棉球,小心翼翼地清洗少年臉上的傷口,雖然側臉有些淤青,卻依稀辨認得出大致的面貌。
一張挺吸引人的臉龐,粗粗的眉毛、小巧而堅挺的鼻樑,他的雙唇有著相當堅毅的線條,從微張的嘴裏可以瞧見兩顆尖尖的虎牙,偶爾因傷痛而緊蹙眉頭的表情很是惹人憐愛,那種感覺就仿佛是即將羽翼豐滿的雛鳥,徘徊于男子漢和男孩之間的氣質,一種混雜了成熟與稚氣的奇妙風情。
少年嘴角靠近下巴的皮膚上長有一些細長的黑色條紋,自下頜蜿蜒著向頸部延伸,這是某些亞人種族特有的體征,而他頭部毛髮的觸感比起頭髮,更像是光滑柔亮的毛皮,讓若凡有種在給動物治療的錯覺。
(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何種色彩?)若凡這樣想著,愈發溫和而細緻地進行清理傷口的工作。
很快,少年的額頭被纏上厚厚的繃帶,傷口上也平整地貼上紗布,臉部的清創完成了。
(然後是身體部分……)
少年只穿了一件緊身襯衣,身上的傷口因為血液凝結的關係,和襯衣粘在了一起,若凡不得不用手術剪將衣服剪開,去掉粘連以外的部分。
剪刀破開衣物發出一陣輕微的聲響,若凡有些遲疑地望向傷者脖頸以下的部分,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年輕而強壯的肉體,沒有一絲多餘的脂肪,雖然是少年體型算不上魁梧,卻也絕非瘦削,精煉結實的肌肉勻稱地分佈在胳膊和胸腹部,摸起來堅硬火熱,簡直像鐵鑄一般剛健,短而濃密的金色體毛以及黑色條紋遍佈肩膀、手臂、背脊,而發達的胸肌和棱角分明的腹部卻十分光滑白皙,這份平坦一直向下延伸,直到那被長褲所包裹的神秘部位,那依稀露出些許恥毛的……
“哎呀呀,別再胡思亂想了!”若凡努力將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海裏甩掉,著手處理少年身上的傷口。
出血和淤青都是小問題,呼吸平穩說明內臟也無大礙。比較麻煩的是軟軟垂在一邊的右手,幸好檢查下來只是脫臼而已,打上麻藥,憑藉豐富的接骨經驗,若凡兩三下就將胳膊接了回去,並纏上繃帶,以夾板固定住。
(接下來是……)若凡的目光繼續下移,顫抖地將手指搭上少年那緊束著的腰帶。
“該死!我可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誒!”他莫名其妙地臉紅了,就連心跳也不自覺地急促起來,隨著紐扣解開,拉鏈緩緩拉下,他的呼吸幾乎為之停止,但春光乍泄的幻想卻沒有出現,反而惹得他輕輕笑出聲來:
很傳統的四角褲,從外觀形狀看上去“本錢”也夠雄厚,不過那四角褲上的圖案卻是微笑的小熊。
“若凡呀若凡,對方可還是小孩子哦……趁人之危這種事情……哎,興致都沒了……”
收拾起混亂的心情,有賊心沒賊膽的色狼醫生終於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處理傷口。
在經歷好幾次天人交戰(皆因毛茸茸的大腿以及壯實小腿肚的誘惑)之後,若凡總算搞定了少年下肢的傷口和左膝的扭傷。
覺察到少年的發熱情況,若凡又給他打了一劑抗菌素和破傷風針,這才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他站起身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簡直比做手術還累人啊,不行了,不去找張片子發洩一下的話……”
雖然嘴裏這麼抱怨著,他還是動作輕柔地將少年從沙發抱至病床上,仔細周到地蓋上被褥,望著少年時而放鬆時而痛苦的神色,李若凡帶著滿臉憐惜的表情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腦袋。
“做個好夢吧,可愛的小貓咪。”
第二章 李記接骨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間的縫隙射入室內,照在雷武纏滿繃帶的臉上,將他金色的毛髮映得熠熠生輝,伴隨眼皮一陣輕微的顫動,少年醒了。
他豎起圓圓的大耳朵,睜開未被紗布蒙住的右眼,將明亮的眼眸暴露在空氣中,那瞳中的顏色是淡淡的天藍,純粹而靈動的色彩,瞳孔因為強光照射的關係,化作了細細的黑縫,此刻正上下轉動,打量這個陌生的環境。
陌生的房間、蒼白的天花板、緊閉的窗戶、柔軟的床、若有若無的淡淡的消毒水味……
床邊坐著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男子,靠坐在長椅上,仰面長天呼呼大睡。
少年瞬間警覺起來,他猛地坐起身,卻因為周身肌肉發出的強烈酸痛感而叫出了聲。
“唔~”那陌生男子因叫聲而醒來,他揉著睡眼朦朧的雙眼,有些驚喜又有些疲乏地向少年問候道,“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嗎?”
他緩緩從椅子上站起,這是個身材高大體型勻稱的男人,少年不確定他比自己高出一個還是兩個腦袋。
雷武在男子站起的瞬間便一個跟頭從床頭滾到牆角邊,右手和左膝的扭傷疼得他呲牙咧嘴,但卻強忍著沒有叫出聲。
少年赤裸著上身,一邊觀察著對方的動作,一邊半蹲著保持警戒的姿態,伸直尾巴微張開口,威嚇似地露出嘴裏尖利的虎牙。
“啊!別亂動,傷口會裂開的。”
陌生男子流露出擔心的神色,緊張地向前走了一步,想要伸手阻止。
(傷口?)
雷武瞧了瞧自己身上裹的繃帶,似乎意識到現在的狀況,他的態度有所緩和,但並沒有放鬆警惕的意願,兩人就這樣互相對視著,室內彌漫著對峙的氣氛。
這陌生男子穿著醫用的白大褂,留一頭漆黑的短髮,沒有尾巴,耳朵很短,臉龐、手腕、脖頸,儘是光溜溜的(雖然下巴上有些鬍子拉碴),他的眼睛是罕見的純黑色,這種瞳色,據說只存在於遙遠的東方諸國。
在這色彩背後所包含的情感,有沉靜,有好奇,還有另一種若有若無的意味,卻是雷武從別人身上從未感受到的。
“咕嚕嚕——!”
他正謹慎地觀察著對方的外貌,卻被一陣響雷似的鳴叫聲打斷了思緒,原來是自己饑餓難耐的腸胃在抗議。
“哈哈哈哈!好久沒聽到這麼誠實的聲音了。”陌生男子難忍滿腹的笑意,放聲大笑起來。
“有……有什麼好笑的,沒聽過肚子叫啊!”雷武紅著臉,尷尬地搖擺身後的大尾巴,訕訕地爭辯道。
“這麼響亮的可是第一回聽見呢!”男子像在找尋什麼似的左右掃視,接著朝一旁的餐桌走去,伸手在桌上的紙袋裏翻找,他變魔術似地拿出一整條香腸,走到雷武跟前。
“昨天忙了一整夜,沒做什麼好吃的,不過我想如果是肉類的話,應該會對你的胃口吧?”
香腸特有的甜美氣味就這樣飄了過來,少年差點抵擋不住誘惑,準備撲上去搶食,但謹慎起見,他還是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到能夠伸手觸摸到食物的位置。
穿著白大褂的男子友好地將食物向前遞出,再三確認對方沒有進一步動作的情況下,少年一把抓過香腸,又迅速縮回角落裏。顧不得什麼姿態,饑腸轆轆的他手嘴並用,三下五除二撕開包裝,大快朵頤起來。
陌生男子走回椅子旁,好整以暇地坐下,饒有興趣地觀察少年的每個動作。
“你叫什麼名字?”
“……(咀嚼食物聲)”
“怎麼會躺在那種地方的?”
“……(咀嚼食物聲)”
“你住在哪條街?”
“真囉嗦!”
風捲殘雲般地吃完香腸,雷武打斷對方的絮叨,用左手胡亂地抹了幾把嘴,裝作惡狠狠的樣子道,“跟我套近乎也沒有用,老實告訴你,你救我就是多管閒事,我身上沒錢,也不準備付醫藥費,要叫警察還是叫流氓隨你自己看著辦吧!”
“啊,假如是醫藥費的話你不用擔心,也就用了一些紗布和抗生素,根本沒打算向你收錢。”黑髮青年微笑著向少年遞來體溫計,他打量了一下雷武微張的嘴,補充道,“用嘴含著就行了,千萬別咬破啦。”
“為什麼?救我有什麼好處?在路上隨便救一個亞人回來,你就不怕惹什麼麻煩嗎?”這種毫無利益可言的免費治療行為令雷武不解,他一邊從男子手中接過體溫計,胡亂塞進嘴裏,一邊注視著對方,等待回答。
“誰都怕麻煩纏身,可是也有明知道是麻煩事卻不得不去做的時候。”望著少年因為困惑而緊皺的眉毛,黑髮男子欣然微笑道,“救死扶傷是醫生的本分,更何況你當時處在昏迷當中,我可不能丟下可能有生命危險的病人不管,內疚,慚愧之類的心情我最不願意嘗試,就當我是為自己的良心過得去才救你的,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哦?”
“切!偶嚓呼嘿旁才唚嗓類!(我才不會放在心上咧!)”雷武含著紅白相間的玻璃棍子撇嘴嘟囔道。
“呵呵,那就好。作為瞳貓族的你,回復力一定很快,我這麼做或許真是多此一舉也說不定……”
“瞳貓?”像是觸到痛處一樣,在聽到“瞳貓”這個詞之後,雷武的情緒起了極大的變化,他一把扯掉嘴裏的體溫計,一臉憤憤不平地嚷道,“是老虎!才不是貓咧!”
少年身上幾近金色的毛髮和優雅的黑色條紋,確實是王虎族的特徵,那是以戰鬥力強悍著稱的罕見種族,和弱小的瞳貓族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之處。
“王虎族?”男子因這異乎尋常的怒氣愣了一下,但卻很快反應過來,誠懇地道歉道,“哎呀呀,我對亞人的分類實在沒轍,認錯了你的種族,真是抱歉。”
聽到對方的道歉,雷武這才意識到自己異常舉動的失態,他尷尬地緩軟了語氣,支支吾吾地嘀咕道:“呃……這也不怪你,本來我們兩族的特徵就比較相象……”
瞧著對方絲毫不以為意的笑容,少年不免難堪起來,他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我之前的態度也不好……不該說你是多管閒事……”
“啊,沒關係,這種小事別在意。”陌生男子溫和而平靜地保持著微笑。
他將掉在床上的體溫計輕輕拾起,看了下刻度,然後緩緩從椅子上站起,“體溫正常,各項體征數值也很平穩,但你的外傷還沒好,需要靜養休息,我有患者需要接待,就不陪你了。”
也不待雷武點頭,他便瀟灑地朝房間外走去,走到半路,他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頭道:“床邊的紙袋裏有水和食物,需要的時候請不要客氣。”
“雷武。”就在他準備轉身離去的刹那,少年小聲地說出一個詞。
“什麼?”
“我的名字叫雷武!可別記錯了!”王虎族的少年盤腿坐在牆角,臉朝牆壁不讓人看到自己的表情,“還有……謝謝你為我包紮。”
“我叫李若凡,是這間診所的大夫,今後還請多指教啦,小武。”黑髮男子溫文爾雅地說完這句話,輕輕合上了房門。
“什……什麼小武啊……叫得這麼熟絡……”雷武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喃喃自語道,“奇怪的傢伙……”
•••
“李記接骨”,這是一間主治跌打骨傷的私人診所,規模很小,但價格公道接骨技術又好,在東部街區可算小有名氣。
從去世的祖父手裏接過診所的經營,已經快五個年頭了,李若凡卻是第一次這麼手忙腳亂地接待病人,一會兒不小心將接受推拿的病患掐得哇哇直叫,一會兒又差點把活血化淤的風濕藥膏當跌打藥給患者塗抹傷口,會這麼心煩意亂的原因,他自然心知肚明。
明明只是個萍水相逢的少年,明明沒準備對他出手,腦海中卻為何都是他的影像,揮之不去?自己就這麼有悲天憫人的情懷?還是那漂亮的天藍色眼眸裏,隱約可見的孤獨和桀驁不馴,打動了自己?
“李醫生,你今天有點心神不定哦。”一隻纖纖細手搭上若凡的肩膀,將他拉回現實中來,一個身材熱火、穿護士裝的金髮美女一臉壞笑地站在他面前,“難道是因為病房裏躺著的那位?”
傑茜卡,李記診所僅有的兩名員工中唯一一位護士,也是瞭解若凡性取向的人。
在若凡招聘護士,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猜到了。
“見到本小姐不看胸部先看臉的,不是人妖就是GAY。”這樣自信的宣言讓若凡完全沒法辯駁,所幸的是傑茜卡卻沒有表示厭惡或反感,而是繼續詢問第二天能否來上班,這讓她輕易地贏得了這份工作。
傑茜卡生性開朗,性觀念很開放,換起男友來像走馬燈那麼快,她和若凡兩人的關係比起上司和下屬,更像是相知相識的友人,當然在很多情況下,傑茜卡都是屬於損友的那種。
“你從前就喜歡撿些受傷的小動物回來,這次更好,乾脆撿了個大活人回來,我真要對你刮目相看咯~”傑茜卡故意朝病房所在方向看了兩眼,曬笑道,“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啊?不過照剛才的對話看來,對方可不領你的情哦?”
“別胡說八道!我只不過是……誒?你剛才在門口偷聽?”
“哎呀呀,這種小細節就別計較了,來,告訴姐姐,下一步準備怎麼做?是慢火誘煎呢,還是急火強煎?”
“你越說越離譜了!我可不是某個在路上看到帥哥就一棍子打暈拖回家的花癡女!我哪會對那種小毛孩……”雖然嘴裏在爭辯,但越是反駁便越不是滋味,他決定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對話。
“停!停!現在是工作時間,少在這兒偷懶!下一個病人正等著呢,還不快去!”面對傑希卡捉狹的笑臉,若凡努力板起臉,將病人的掛號卡塞給她,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出了診室。
•••
好容易熬到午休時間,若凡急匆匆地走進病房,雷武卻已離開。
不是從門,而是從窗戶。
“這裏可是六樓的說……”望著敞開的窗戶,黑髮的青年若有所失地歎了口氣,他黯然地轉身準備離開,這才發現門縫裏塞這一張紙條。
“謝謝你的繃帶還有食物,我雷武有恩必報。”
雖然只是歪歪曲曲的幾個字,不過已讓若凡沮喪的心情平復了不少,他將紙條小心翼翼地疊好,收入口袋。
“如果有緣的話,應該還能相見吧?”他喃喃自語道。
第三章 地下格鬥
這裏是城郊一座廢棄的工廠,坐落于廣袤的荒野之夜,人跡罕至。夜晚時分,原本應該陰暗幽靜的工廠內部,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好像在開排隊一般熱鬧。
機械流水線和操作臺都被移除,取而代之的是由高到底排列的木質看臺,在看臺中央,搭有一個10米見寬的擂臺,兩個亞人正在擂臺上奮力對搏,擂臺下,數以千計的圍觀者歡呼雀躍,興奮不已。
“地下格鬥”,一種戰鬥技法、選手體型全無限制的無差別格鬥賽。
雖然是違法的比賽,卻以其賽事激烈、血腥的特性吸引到大批觀眾,針對雙方選手進行的博采也是看點之一,能現場投注,也能網絡投注,每次比賽所涉及的賭額高到令人乍舌,據傳聞黑白兩道都有大量資金流入。
選手由主辦方徵召,可自願報名,也有參與博弈的大財主,主動提供選手的情況,當然選手在參賽前都需經過資格評定,太膿包太肉腳的選手都會被篩選掉。
無論勝敗與否,參賽選手皆可獲得數量可觀的傭金,鑒於不能使用各種武器,只允許空手搏鬥的規則,其賽場上的選手,大致以體格健壯的亞人為主,即使難得有普通人類選手出場,大多會因為比賽導致的殘廢甚至死亡而很快銷聲匿跡。
李若凡皺著眉頭坐在VIP席位上,昨天睡了一整晚沙發所導致的不適感,令他無論怎麼調整坐姿都避免不了腰酸背痛的折磨。
他的目的不是賭錢或觀戰,而是擔任賽場醫師的工作。
因為是違規賽事,所以不可能有正規醫療機構出現,當出現選手嚴重受傷的情況時,就必須找一些並不那麼死板的醫生來進行急救和診斷。
選手當場死亡的事故自然是有的,但觀眾可沒有場場觀看死亡格鬥的意願,況且主辦方也希望選手能儘量多比賽幾場,商品的價值必須被充分利用才行。
作為一個醫術精湛且小有名氣的跌打醫生,李若凡很早就被獵頭相中,他幾乎是在對方提出要求的瞬間就答應下來。
既有豐厚的報酬,又能免費觀看半裸猛男互相搏擊,有機會的話還可以偷摸兩下,天底下有比這更好糠的事嗎?
於是乎,這每週一次的醫師工作,就成了他賺外快加保養眼睛的歡樂時光,當然有時賽事過於殘忍,也會讓他倒上好幾天胃口,但這不同于平日普通工作的刺激零工,實在是充滿誘惑力的精神毒品,令若凡欲罷不能。
“紅方選手倒地不起,啊,他伸出了投降的手勢,勝者是藍方的‘螳螂臂’賈基!”
隨著擂臺旁解說員的宣判和觀眾或歡呼或唏噓的叫喊聲,又一場比賽結束,若凡打了個哈欠,上前給傷者診斷傷情,不過因為患者的相貌實在是低於水平線太多,讓他完全提不起興致來。
“觀眾朋友們,讓大家久等了,下一場比賽馬上開始。”夜兔族的裁判小姐穿著撩人的比基尼裝一個跟頭翻上擂臺,她拿起話筒,晃動著粉紅色的長耳朵,朗聲介紹道,“我是可愛的妮可,請允許我為大家介紹下場比賽的出賽選手!”
擂臺上方的大屏幕開始顯示紅藍雙方選手的照片和資料,兩位選手也從觀眾席後方出現,在鎂光燈的照射下,緩步走向選手區。
“在我左方身穿紅色短褲的,是人稱‘瘋龍’的恐鱷族選手羅迦!他身高2米02、體重155公斤,臂長2米20,賽場經驗豐富的羅迦選手在近幾周已連勝5場之多,每次都將對手摧殘至不成獸形,今天,他能否保持住這驕人的不敗賽績?”
若凡朝左邊瞥了眼,只見一個渾身覆蓋著薄薄鱗片,身材高大健壯的兩栖類亞人站上擂臺,他每踏動一步,便使地板震動一下,粗長的尾巴半拖在地上,沿路留下一些濕濕的粘液。
羅迦的人氣似乎很旺,一上場就受到觀眾熱烈的歡呼,他沉默著頷首示意,並不出聲。
“而在我右方,身穿藍色短褲的,則是第一次參加比賽的格鬥新人,瞳貓族的雷武!”
(哈,真是巧,雷武這個名字,在亞人中很常見嘛。)若凡這樣想著,朝擂臺的另一邊瞧去,卻目瞪口呆地發現往競技區走來的選手,正是昨天從診所不辭而別的亞人少年。
他已將繃帶除下,或許是因為亞人異于常人的強大恢復能力,繃帶下的傷口都已痊癒,僅留下一身光滑結實的筋肉。黑金相間的毛色因為塗有橄欖油的關係,在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毛茸茸的大耳朵精神抖擻地豎立著,長長的虎尾則高傲地翹在身後,那猶如琉璃般通透的淡藍眼珠中藏著些許緊張,而更多的則是興奮。
他套著短小的藍色短褲,襯托出矯健幹練的身姿,在若凡眼中,就像希臘雕像般性感迷人,充滿野性的氣味,但在此時此地遇見雷武,卻令若凡完全高興不起來。
“那……那個傻瓜在幹什麼啊?他還有傷在身吧?竟然來參加這種危險運動!”
“呃……醫生?我傷口的血總是止不住,能不能幫我看看?”
“別妨礙我,給你邦迪自己貼去!”撇下一臉困惑的傷員,若凡焦躁不安地站起身關注擂臺上的比賽,而耳邊裁判員的介紹更讓他擔心不已。
“身高1米68,體重65公斤,臂長1米72,哇,真是差距驚人的數據,看來這場比賽的結果,大家都已經預測到了吧?”夜兔族的妮可一臉遺憾地望向雷武,假裝抹了一把眼淚道,“噯~~還是我喜歡的類型哩~~真可惜!羅迦葛格可要手下留情,別太欺負這只小花貓哦?”
瞳貓族是公認的,戰鬥力低下的種族,面對這毫無懸念的戰鬥,觀眾們發出陣陣嬉笑聲,一邊的羅迦也露出輕蔑的笑容,雷武有些著惱地盯住對方,暗暗握緊了雙拳。
而即使是清楚雷武王虎族血統的若凡,也因為雙方體格的過大差距,不得不憂心亞人少年的安危。
“禁止武器!禁止撩陰!禁止插眼!除此三條外,一切不拘!”妮可翻身躍出擂臺,從腰間抽出一柄銅質小錘,順勢敲在賽鈴上,“那麼,比賽開始囉!”
伴隨“叮”的一聲輕響,新的一輪無差別格鬥開始,這是一場傷害自己的肉體、又傷害敵人的肉體才能獲得生存實感的“地下比賽”!究竟哪方能殘存下來?讓我們拭目以待!
第四章 龍爭虎鬥
鈴聲過後,雷武小心翼翼地接近對手,在即將進入攻擊範圍前停下腳步,試探性地小步跳躍,以羅迦為圓心,開始繞圈。
恐鱷族亞人不為所動,他垂著手,兩眼注視地面,靜靜等待對方先攻。
雷武決定主動出擊,他採取遊鬥的戰術,靠近擊出一拳,立刻退出攻擊範圍,憑藉體型小巧的優勢,一眨眼的功夫就刺出了十幾拳。
但亞人少年很快發現,拳頭打在羅迦身上,完全使不出力,那些遍佈于對方周身的濕滑鱗片,抵消了大部分衝擊,根本無法造成傷害。
“唉呀呀!雷武選手看似淩厲的攻勢,對‘瘋龍’來說簡直如同隔靴搔癢,完全不行啊!羅迦選手甚至不屑于還擊,神情輕鬆地接下了對方無力的攻擊!”
雷武逐漸因為對手的不還手戰術而失去了耐心,眼看久攻不下,他突然高高躍起,一拳朝羅迦的眼睛奮力襲去。
拳頭成功擊中目標,但從手上傳來的堅硬觸感讓他心知不妙,恐鱷族亞人咧開長滿暴牙的嘴,露出一個狡詐的笑容,濕冷的巨掌已經輕輕搭上雷武的腳踵。
一陣天旋地轉,雷武被掄倒在地,極大的衝擊令他眼冒金星,待回過神來,對手籮筐大小的拳頭像雨點般砸來,他避無可避,不得不蜷縮其身體,以手腳抵擋猛烈的攻擊。
“‘瘋龍’的計謀得逞了!先是佯裝遲鈍,降低對手的警戒心,等對方放鬆警惕露出破綻,立刻咬緊不放置之死地!啊,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不負瘋龍之名!”
雙方選手打得難分難解的當刻,解說員妮可也不忘巨細靡遺地進行著實時賽況講解,“話說恐鱷族亞人的眼瞼,覆蓋有骨質鱗片,乃是身體最堅硬的一部分!雷武選手賽前的功課沒有做足,這會兒會不會後悔啊?”
雷武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解說員的冷嘲熱諷,對手重愈千鈞的拳頭揍得他喘不過氣來,每次攻擊,就像要把他的骨頭擊碎一樣猛烈,估計用不了一分鐘,手臂就會因為承受不住重創而折斷吧。
“面對羅迦暴風雨般的攻擊,雷武選手完全沒有回手之力,大局已定,可憐的小貓咪喲,現在投降還不晚哦?”
雖然對妮可刺耳的勸告很反感,但若凡也覺得此時投降是明智的決定,可擂臺上的亞人少年仍然悶聲不吭地蜷縮於地,忍受著‘瘋龍’無情的拳腳折磨,令若凡心焦不已。
“投降!”
“快投降!”
“別丟人現眼了!”
“快滾吧,我們花錢可不是來看揍沙袋的!”
面對一邊倒的局勢,不耐煩的觀眾開始發出不滿的噓聲,吵雜聲越來越大,直到一個憤怒嘹亮的聲音蓋過一切。
“吵死了!”被逼在角落的雷武突然魚躍而起,用雙手架住對方揮來的重拳,狂怒著吼叫起來。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身形猛然膨脹,骨骼發出炒豆子般的爆炸聲,渾身的毛髮和肌肉都在劇烈收縮,雙腳也漸漸伸長,轉變為充滿爆發力的弓形足,當他最終完成奇異的變化,魁梧的身材比之前健碩了整整一圈。
雷武放下長出尖長利爪的雙手,眾人得以見到他的真面目,那是野獸般的臉龐,名為虎的獸之王,代表身份象徵的“王”形獸紋,深印在他的額頭之上,一股兇猛霸氣自他冷如冰山的蒼藍眼瞳中射出,令觀者不寒而慄。
“王虎族!是王虎族!從來沒有在地下格鬥場上出現過的王者族類!真是令人嘖嘖稱奇!原以為是瞳貓族的雷武選手,竟然搖身一變,獸化為王虎族的模樣!現場的觀眾完全驚呆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是參賽資料有誤?還是選手故意隱瞞身份?獸化後的雷武選手,能否逆轉對自己不利的局勢?”
觀眾在沉默片刻後爆發出一陣喝彩聲,戲劇性的戰鬥場面,總是受人歡迎的,對於他們來說,勝敗還在其次,精彩刺激的過程才最重要。
若凡同樣驚喜萬分,在為少年脫離險狀而高興的同時,雷武獸化之後壯碩到不可思議的身材以及他胯間那條緊繃欲裂的藍色小短褲也著實讓若凡心跳加速。
不等眾人的歡呼結束,獸化後的雷武已向對手發起目不暇接的華麗攻勢,他的身影迅捷到有如疾風,在羅迦身旁製造出飛旋的氣流,一條條鮮紅血印出現在羅迦身上,鱗片已抵擋不住鋒利如刃的獸爪攻擊,發出“錚錚”清脆的哀鳴聲。
“可不是只有你才會獸化。”惱羞成怒的恐鱷族亞人低吼一聲,也進入獸化狀態,他的體型變得更為粗壯,周身的鱗片化作斑駁的深綠色甲胄,從頭頂到背脊長出根根立鱗,反差最大的是頭部,原先平緩的下頜向前突起,變作鱷魚般長而寬的巨顎,鋸齒狀的利牙佈滿整個口腔,一張一合間散發出陣陣惡臭。
獸化後的羅迦已能跟上對方的節奏,他出其不意地甩出粗長靈活的鱷尾,卷住了快速移動中的對手,促防不及的雷武一個重心不穩,跌倒在地。面對如此大好時機,經驗豐富的羅迦怎肯放過,他四肢著地,手足並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靈巧速度,霎那間游走至雷武身邊,張開血盆大口向著對手的腦袋用力咬下!
“啊!出現了!‘瘋龍’的殺手鐧,奪命撕咬!那上百顆鋒利牙齒!那連岩石也能碎裂的強大咬勁!這簡直是違規的兇器啊!已有三個選手因為這個招數而殘缺了肢體,雷武選手能否逃過一劫?”
眼看著腦袋將要被咬中,雷武情急之下毅然伸出雙手,一上一下抓牢羅迦即將咬合的雙顎,死死扳住,不讓他再合攏半分。羅迦口中尖利的牙齒立刻將雷武的手掌刺穿,鮮紅的血液順著雙手流下,在雪白的擂臺上染出朵朵紅雲。
腥臭的唾液自羅迦口中流出,滴在雷武痛苦的臉龐上,像是在欣賞獵物最後掙扎的表情,羅迦肆無忌憚地伸出寬大的長舌,戲虐地舔弄亞人少年的臉頰。
恐鱷族的亞人對自己的咬力充滿自信,他不緊不慢地加強下頜的力量,緩緩併攏雙顎,雷武鋼牙緊咬雙手青筋暴起,兩臂怒張的肌肉因為充血而變得緋紅,但明顯的力量差距使得羅迦的血盆大口越來越靠近,情況危在旦夕!
眼看雷武命懸一線,若凡也顧不得自身安危,他悄悄從口袋裏拿出一把手術刀,暗暗等待時機,準備出手打斷比賽。
“嗷!”羅迦突然一聲怒嚎,鬆開緊咬的凶顎,兩手捂嘴痛苦得直蹬腳,原來是雷武集中生智,張嘴咬去了對手口中一小片舌頭。
吐掉口中肉塊,雷武趁著對手因為劇痛而失去戰意的片刻光景,半蹲下身體,猛然發力沖向負痛中的羅迦,將他撞了個措手不及,轟然撞倒地。少年乘勝追擊,躍上羅迦滑膩的後背,小心避開帶刺的立鱗,雙手環抱住佈滿鱗片的粗圓脖頸,兩腿勾住對方臂彎,整個人像蛛網般纏住了對手。
戰鬥經驗豐富的羅迦立刻發覺不對勁,奮力擺動身軀想要甩開束縛,但雷武使出全身勁力收攏雙臂,牢牢粘在他的後背紋絲不動。
在毫無收效的情況下羅迦轉而努力翻轉軀體,要將雷武壓在身下,但他的雙手臂彎被死死卡住,光靠大腿用力根本無法翻轉龐大的身軀。
對手的雙臂越收越緊,羅迦感覺到呼吸困難,他孤注一擲地彎曲雙手,想要掰開對方禁錮他雙臂的膝蓋,但雷武鐵鉗般緊箍的雙腿堅如磐石,哪怕羅迦尖銳的利爪在少年腿上劃下道道血痕,他也一聲不吭紋絲不動,何等堅韌的忍耐力!
論體格,論力量,羅迦同對手相比高出不止一個檔次,可如今身經百戰的他空有滿腔怒火卻無處發洩,唯有渾身氣力在逐漸流失,隨著最後一絲力量從身體裏離去,體型龐大的恐鱷族亞人兩眼翻白,口吐白沫,帶著無盡的困惑和不甘的表情倒地不起,已然昏死過去。
•••
“藍方選手!王虎族的雷武!以他高超的格鬥技巧和驚人毅力,贏得了這場比賽的勝利!觀眾們!歡呼吧!新的王者誕生了!他就是‘殺龍者’雷武!”
激烈的戰鬥結束,解說員妮可在宣佈比賽結果的同時也不忘炒熱會場氣氛,而若凡則徑直走上擂臺,開始履行他身為賽場醫師的職責。
“啊!李醫生……”退回到準備區的雷武到此刻才覺察到若凡的存在,他驚訝的喊出了聲,身穿白大褂的黑髮男子卻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手指放在唇間示意他別聲張。
在確認恐鱷族亞人只是因為暫時性缺氧而昏迷後,若凡帶著五穀雜陳的繁複心情,開始給雷武診治傷口。
雷武此時已恢復少年模樣,身上血跡斑斑,手臂腫得跟蘿蔔似的,大腿上被羅迦抓傷的痕跡最為嚴重,若凡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後悔剛才怎麼沒踹上那個兩栖生物幾腳。
“我幫你治療的目的,可不是讓你把自己整得更慘誒……”若凡一邊歎氣,一邊仔細而輕柔地為少年清洗傷口。
少年的神情有些遊移,不知該如何回答,欲言又止的他,最後只能咬著嘴唇任由若凡為自己包紮傷口,他的。
“關於這場比賽……”許久沉默之後,若凡開口道,“或許有些多管閒事,但我還是想給你些忠告……”
關於比賽?又會是說教嗎?結果這個男人,也和別的傢伙沒有兩樣,明明不瞭解情況,卻偏偏自以為是救世主,想要擅自給別人規劃人生路線?猜想著對方即將說出的言辭,雷武的臉漸漸陰沉下來。
“雖然我不是很贊成你參加比賽,但身為賽場醫師的我也完全沒有責備你的立場,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難言之隱,如何選擇生活方式,是他們自己的自由,其他人並沒有干涉的權利……”
若凡微傾著腦袋,一邊思索著說道,“只是你前一天才肩膀脫臼加膝蓋扭傷,今天就參加這麼激烈的比賽,我實在很擔心你的身體,剛才幫你包紮傷口的時候就注意到,你左肩的關節還有些錯位,假如不儘早採取措施,造成習慣性脫臼可就頭痛啦。”
呆呆地聽著對方講出同自己預想中完全不同內容,亞人少年只覺得一陣茫然,和自己接觸過的人都不一樣,明明只是素不相識的兩人,明明連認識都算不上,為什麼能做到這種地步?
“所以你這兩天有空的時候,來我的診所一次吧?”黑髮青年假裝若無其事地眺望著天花板,卻又忍不住偷瞄上對方兩眼,“啊!當然是不要錢的!你可別以為我在拉生意哦?”
無法理解,但心中卻覺得很暖和,那是許久未曾體會過的情感,陌生得令雷武感到畏懼。
“幹……幹什麼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沒騙你啦,真的不收你錢!”若凡察覺到少年射來的神情複雜的目光。
“我有事!先走了!”為了逃離自己所不瞭解的事物,雷武甩開正為自己纏繃帶的若凡,抓起身邊的衣物,慌不擇路地沖進了一旁的人群。
“誒?治療還沒結束呢!等等,小武!”
若凡跟著追了出去。
第五章 孤獨的心
雷武漫無目的地遊蕩在工廠附近的空地上,他緊蹙著眉頭,心不在焉地踢弄腳下的小石子。
工廠裏又傳來一陣如雷的歡呼聲,預示著又一場比賽的結束。
為何如此忐忑不安?雷武捫心自問。
為自己參加地下格鬥被他察覺的事而擔心?還是為對方古怪的態度而不安?
哼!為什麼要在意那個人的想法,雖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沒有必要強求別人看得起自己吧?
但被仔細包紮傷口、被施捨食物、被照顧、被注視……自打出生以來就不曾被如此關心過的自己……
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少年罕有地微笑著。
“啊,是什麼好事?讓你笑得這麼開心?”
某個熟悉的嗓音,令雷武驚覺背後有人。
“巴迪,是你……你們來這裏作什麼?”
黑暗中走出五六個混混打扮的鬣狗族亞人,其中領頭的年輕人雙手插兜,吊兒郎當地走到少年跟前,其他人則配合著將少年緩緩包圍起來。
“放輕鬆點,別緊張,我們可沒那麼大膽子和‘殺龍者’為敵。”年輕亞人留著染成金黃色的短髮,獸耳和嘴唇上掛滿了裝飾用的銀環,他穿著帶骷髏圖案的黑色無袖汗衫,左肩上紋有野獸腳爪的刺青,皮膚上分佈著大小不一的灰黑色斑紋,那是鬣狗族亞人的特有體征,這個名為巴迪的亞人青年擺出一副輕蔑的表情道,“臉色不用這麼難看吧?小雷武?今天可不是來找你打架的。””
“你想怎樣?”
“問我?倒不如問問你自己在想些什麼!”巴迪一口吐掉嘴裏含著的口香糖,歪臉皺眉地挪揄道,“老大誠心實意邀你入夥不答應,等我們代老大好好教訓你一頓之後,你反倒偷偷摸摸跑來參加比賽,這算什麼?你就這麼欠揍?”
“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用你們操心,只有假拳我是絕對不打的,一想起從前竟然和你們這種齷齪的傢伙為伍就叫我噁心!”少年鄙薄地反擊道。
巴迪一臉不屑地輕輕晃動食指:“說什麼傻話呢,你這只蠢貓!你以為拼死拼活在擂臺上搏命,能掙幾個錢?只要乖乖聽從指示,用不了十場比賽就能賺到你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錢!”
“不要廢話,為這個話題我們爭論得夠多了!”少年不耐煩地想要結束對話,他伸手一把抓住對方的領口,“這次把我的種族謊報為瞳貓,是你幹的好事吧?”
“喂,喂,別這麼粗魯好不好?好歹我們也是一起在貧民窟長大的夥伴,你就這麼不信任我?真是太讓人傷心啦。”巴迪任由對方搖晃自己的領子,並不慌張,“話說這次的比賽真夠危險的,你快撐不住的時候我的心可都提到嗓子眼,要是你輸了,壓在你身上那些錢可就打水漂嘍!”
“果然是你!”雷武威嚇地張嘴露出虎牙,喉嚨裏發出低聲咆哮。
“哈哈,你這傢伙還是老樣子,一被誤認為瞳貓,就氣得上竄下跳!不過多虧你長得和瞳貓相像,才讓這麼多觀眾都壓了對方的注,我們可是狠賺了一筆耶!”
就像是要激得雷武動手一樣,巴迪不斷說著挑釁的話,將對方的怒氣撩撥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你到底想怎樣?”
“跟我回去,杜嵐老大要見。”
聽到杜嵐這個名字少年似乎有點猶豫,但他僅分神片刻便又冷靜下來,“既然我已離開,就沒有想過再回去!”
“雖然你一向很令人討厭,但我還是要想辦法把你帶回去。”巴迪掃了身邊的同夥一眼,淡淡說道,“這可不是在和你討價還價。”
“有本事你就試試看吧!”雖然周身的傷口還隱隱作痛,但雷武完全沒有妥協的意思。
“你確實喜歡被踩在地上的感覺,是吧!”巴迪甩開雷武揪住自己領子的手,四周的亞人開始慢慢向少年靠攏,雷武表情凝重地放低重心,形勢一觸即發。
“你們在幹什麼?”
平靜的嗓音讓眾人都嚇了一跳,轉身瞧去,一個黑髮黑瞳的普通男子正快步朝這個方向走來,卻是循著雷武蹤跡找來的若凡。
“李、李醫生!”雷武意識到不妙,高喝道,“快往回跑!別管我!”
“怎麼了?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若凡好奇地搔搔腦門,繼續前行,令雷武幾欲破口大駡他的遲鈍。
“啊,新交的朋友?”巴迪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的不安,他向身邊的兩個亞人使了下眼色,手下心領神會轉身朝若凡走去。
“不准對他出手,這件事和他沒關係!”雷武想要衝到若凡身邊,但剩下的亞人牢牢攔住他的去路和視線,讓他無法看清對面的情況。
“哈!真沒料到雷武你還有閒工夫去擔心別人。其實,只要你夠配合的話,我的人是不會貿然出手的,我說到做到。”
“你這傢伙從來就沒信用可言!”少年不再理會對方的話,他暗自思索對策,準備動手。
(六個亞人,都是鬣狗族,雖然近戰格鬥能力不強,但團隊協作能力卻一等一的厲害,上次圍毆雖說是被偷襲,可僅靠四人就打倒了自己,這次還多出兩匹,實在沒什麼把握。但也不能束手就擒,就算拼了命,也要讓李醫生逃走。)
“謝謝你的誇獎!”見對方沒有絲毫投降的意思,巴迪轉過頭準備揮手,示意手下讓那個男人發出幾聲慘叫,但就在他回頭的瞬間,雷武已像脫韁的野馬,朝他揮來雷霆萬鈞的一拳!
“嗚哇!”“哎呀!”“呃!”“哦喲!”
電光火石之間,雷武已給了巴迪和他三個手下每人一記重擊,並穿越包圍,向若凡跑去。
“先把那個醫生制住!雷武!你敢再亂動一下,我就叫人扭斷他的脖子!”巴迪捂住鮮血直流的鼻子,憤怒地轉身吼道,可他轉過身來所看到的畫面卻讓他沒法再保持高人一等的姿態。
他的兩個亞人手下,正口吐白沫兩眼翻白,小狗一般乖乖躺倒在那個看上去並不比正常人強壯多少的黑髮男子腳邊,而後者則毫髮無傷地整理著翹起的袖管,他覺察到巴迪等人的目光,轉身好整以暇地聳了聳肩膀輕鬆微笑道:
“別小看神秘的東方功夫哦。”
• • •
“我們走著瞧,小野貓,你欠獸爪幫的,早晚要向你討回!”
丟下不痛不癢的面子話,巴迪帶著掛彩的手下灰溜溜地離開了,剩下雷武和若凡孤零零的面對面站著,一時無話。
“為什麼不逃?”雷武首先打破沉默。
“誒?只是兩個人的話,我還應付得過來。”若凡一臉無辜的表情,“逃跑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身體不由自主就動啦,當時可沒想那麼多。”
“正常人看到剛才那種情況,怎樣也不會想要接近吧?呃……雖然李醫生你的身手是很好沒錯……”
“一群五大三粗的亞人圍在一起,要說不害怕那是假話,但眼看小武你陷入麻煩,要我袖手旁觀遠遠躲開,那種事情……我做不到。”若凡摸摸鼻子,溫和地笑著。
“他們可是黑社會,惹火了他們,哪怕人間蒸發也不奇怪哦。”雷武不甘心地威嚇,對方那一臉處變不驚的笑容不知為何令他有些惱火。
“雖然我只是普通人,黑道人物我認識的還不少咧。”若凡裝作正經地回答,眼睛裏卻沒多少認真勁。
才在擂臺上苦戰一場,又經歷了這麼次衝突,筋疲力盡的雷武決定不再準備爭辯,他灑脫地仰躺在草坪上,無奈地嚷道:“罷了罷了,不用解釋啦,真是敗給你了……遲鈍的傢伙……”
“唔……”若凡尷尬地搔搔腦袋,喃喃自語道,“說起來確實有很多人都說我缺心眼呢。”
王虎族少年仰著腦袋注視若凡,他的水藍色眼眸中閃爍著遊移的神采,夾雜著一絲憧憬和好奇,“雖然很不甘心,但確實又被你救了一次……謝謝。”
那誠摯又真切的表情令若凡心中一動,他情不自禁的蹲下身子,伸手輕撫少年柔順的金髮,“只要是為了小武,就算一千次一萬次,我也會來幫你哦。”
“你!你幹什麼呢!”少年像觸電般逃開,他一骨碌從地上翻身爬起,微紅著臉惱怒地叫道:“我可沒和你熟到隨便摸腦袋的地步!別以為這樣就能以我的恩人自居了!我雷武一向有恩必報,有債必償,欠你的情,一定會還給你!”
不等若凡做出任何反應,少年扭頭便走。
“你還會來診所吧?我們可是說好了哦?”若凡哭笑不得地向遠去的雷武喊話,後者用揮手代替了回答。
(如此敏感又倔強的孩子,還是頭一次遇上呢。)黑髮男子怔怔地注視著少年孤單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融入夜色再也看不見,方才念念不忘地歎著氣,收拾起心情打道回府。
第六章 診所重逢
李若凡再見到雷武,是在兩天以後。
週二上午一向是診所生意冷清的時段,若凡懶散地趴在辦公桌前,百無聊賴地翻閱著手上病人的資料,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傑希卡帶著一臉詭詐的笑容將一個身穿運動裝束、頭上戴著罩帽的病人推進診室來。
“有生意上門嘍,若凡醫生,可千萬別偷懶哦!”
若凡一面暗自埋怨著從不知敲門為何物的美女護士,又一次讓自己出醜,一面慌忙坐正身子,整了整衣領,帶著職業性微笑問候道:“這位先生您好,是第一次來我們診所嗎?”
“是……是我啦!”
對方似乎沒有預先料想到這樣的問題,沉默了半天才遲疑著扯下遮住大半張臉的罩帽,露出明晃晃的金髮和招牌似的獸耳。
“你們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了!”傑希卡知趣地退出診室,關上房門,在診所門外掛上休息的指示牌,哼著小調提早下班回家。
“小武!”心裏樂開花的若凡完全沒有在意美女護士的早退問題,他激動地起身走到少年跟前,卻搔頭摸耳手足所措,不知該擁抱一下以示友好,還是僅僅握手以免嚇著對方。
“我只是路過這裏附近,順道拜訪一下罷了,並不是特意要來看你……”雷武也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他漫不經心地掃視診所的環境,不正眼瞧對方一下,但身後毛茸茸的老虎尾巴卻搖得歡快,暴露了此刻的心情。
“嗯,嗯!我明白!只要你肯來我就很高興了!”若凡最後還是伸出雙手,滿臉微笑著握緊對方的左手。
這發自內心的真誠笑容熱情得讓少年有些意外,他撇過臉去,慌慌張張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胡亂往若凡懷裏塞去。
“喏!這是給你的!”
“這不是……”
信封沉甸甸的,而開口的封條上則依稀寫著“地下格鬥委員會”的字樣,這樣的東西若凡再熟悉不過了,那是每場地下格鬥比賽結束,主辦方發給獲勝選手的獎金,而這個信封甚至還沒打開過。
“這是給你的診療費……其實那天晚上就該給你,可是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耽擱……”像是事先準備好地說辭,卻說的十分生硬一點也不連貫。
而不等少年講完整句話,若凡便將錢袋推回去,正色道,“我不能收你的錢,小武。況且這是你用性命拼來的獎金,我更不能要。”
雷武愣了一下,旋即堅決地搖頭,又把錢袋往若凡懷裏塞,“不行!你一定得收下!要不是為了還你人情,我又何必去參加比賽贏取獎金?”
“你……你是為了這件事才去參加比賽的?”若凡想起當初雷武留下的“有恩必報”的紙條,這才恍然大悟,他一方面覺得不可思議,另一方面卻又為少年真摯的誠意而感動,“我早就說過不必在意我替你包紮的事,竟然只為了這種事情就去……你是傻瓜嘛?”
“囉嗦!叫你收下就收下!我雷武有恩必報,有債必償,欠過誰的情,就一定要還!”少年毫不動搖的語氣和堅決的眼神讓若凡難以招架,但他並不打算就此妥協。
“就算要還我人情,也可以有其他辦法啊,一定要參加那種危險的比賽嗎?”
“其他的辦法?”少年凝神思索了片刻,皺著眉頭小聲嘀咕道:“可除了打架,我又不知道其他賺錢的辦法……”
若是就這樣僵持下去,真不知道要耗到什麼時候,若凡不得不做出退讓,他打開信封,抽出其中一張紙幣,然後又封好袋子,將其交回少年手中。
“真要算診療費的話,這一張就綽綽有餘,你的心意我瞭解,但剩下的錢我絕對不能收,這樣的條件你能接受嗎?不接受的話,我連這一張也不要嘍?”若凡握著少年的手,誠懇地說道。
“……”雷武緊抿著嘴唇思考半天,這才無奈地略微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好啦,既然已經解決了診費問題,現在就讓我來好好為你檢查一下吧!”若凡雙手插腰,擺出醫生的架勢,他繞著少年走了兩圈,把雷武盯得渾身發毛,然後滿臉堆笑地說道,“脫吧,把衣服脫掉!”
• • •
雷武側坐在診療床上,精赤著上身,若凡則雙手托住少年結實的手臂,仔細端詳摸索著。
從手指上傳來健康有力的搏動和充滿彈性的觸感,高高隆起的二頭肌和鎖骨堅毅的線條令若凡有些心猿意馬,而俯身診視時對方鼻息的輕拂,更惹得他一陣燥熱,幸好雷武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分散了若凡的注意力,不然他真的要因為自己進一步的身理反應而尷尬不已。
少年兩眼好奇地四處打量,這間整潔明亮的診室裏,擺放了很多富有東方特色的裝飾品,例如毛筆和墨硯、竹制長笛、驅蟲用的艾草、密密麻麻塞滿小抽屜的木頭藥箱,刺有金針的人體模型,甚至還有一幅筆觸雄渾,氣勢磅礴的水墨山水畫,令他忍不住詢問道:“李醫生你真的是從遙遠的東方諸國來的嗎?”
“哎呀呀,告訴你好幾遍了,不要這麼見外,叫我若凡就行……唔……沒錯,我是陪家父一路旅行過來的,東方諸國離這裏實在太過遙遠,從地理上算起來,大概要在地球的另一端,一路上我和父親遊歷過許多奇妙的地方,但最後還是決定在這座‘萬城之城’——巴比倫定居。”
“那想必是一段很有意思的旅程吧,拜訪各式各樣的國家,領略不同的風土人情……”少年露出神往的表情,他瞧見若凡辦公桌上擺放的好幾個像框,便饒有興味地研究起其中的人物風景來。
“那個子高高的男孩就是李醫生……若凡你吧?那你身邊這位是?”雷武指著桌角一個像框問道,像框中一高一矮兩個容貌相若的少年和男孩手牽著手,面露燦爛的微笑。
“……”若凡並沒有抬眼看,他沉默片刻,方才淡淡地說道,“那是我的弟弟,不過已經過世了。”
“……”雷武沒料到這樣的結果,他慌忙道歉道,“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
“沒關係啦,說起來我故意把這張照片放在桌上,指不定就是為了讓別人看見,好聊聊我弟弟的事呢。”黑髮青年笑著回答道,雖然這笑容有些勉強,“我家是有名的中醫世家,祖傳的接骨推拿手法和防身功夫在家鄉小有名氣,可惜傳到我父親這一代,因為科技醫學的高度發展,中醫診所變得不景氣了,家族事業一度陷入窘境,雙親主要也是由於這個原因而分開的。”
“……”雷武睜大水藍色的雙眸,靜靜地聆聽若凡的故事。
“我和我弟弟是同母異父的兄弟,事實上他是我母親同父親離婚後,才和別人生的孩子。從小就夢想能有個兄弟,卻沒料到是在這種形勢下得到。每次同母親見面,我總和弟弟粘在一起,帶著他去爬樹捉蟲,去鬼屋探險,去雜貨店偷糖果,啊,到現在我都懷念當時的光景哩。”若凡仰起頭輕輕地歎息,將思緒沉浸在往日的回憶裏,“和父親來到巴比倫後,我和他也是書信不斷,直到母親再一次離異。”
“那時候我剛完成學業,開始接觸父親診所的業務,生活繁忙而充實,反倒疏忽了和他的溝通,我那時也有聽說他整天逃學,成天在街上遊蕩,夜不歸宿,卻以為只是青春期的叛逆,沒有多去在意。”
“我們兄弟間的通信畢竟開始漸漸減少,最後終於失去了聯絡,兩年前家父因車禍不幸去世,我被喪事和診所事務煩得焦頭爛額的時候,方才聽說了弟弟橫死街頭的慘訊,似乎是黑道幫派間的大混戰,最後連兇手也沒能找到……刀劍無眼,也更無情呐……”若凡黯然低下頭沉思道,“有時我想,如果當初我再給他多一點關心,多花點心思在他身上的話,或許就不用承受一下子失去兩位親人的痛苦了吧。”
沉默許久,黑髮青年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抬起頭略帶歉意地笑道,“啊!真不好意思,讓你聽了這麼多無聊的事,幾乎耽擱治療了。”
“不會,我也想多瞭解些醫生您的事。”雷武平靜地注視著對方,若凡被他認真的眼神盯得臉上發熱,卻不知少年此時也正天人交戰,思緒萬千。
(原來是將我當作了替代品……)一方面為對方的溫情暖意所感動,一方面卻又拘泥於並非“真品”這一事實,這樣的矛盾感不免令少年困惑難當。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當口,若凡將雙手搭住雷武的肩膀,迅速而用力地一扭,只聽骨骼間發出輕微的一聲脆響,困擾少年多日,關節間隱約的違和感,已然消失無蹤,卸下重負的胳膊甩動起來是如此輕鬆自如,讓他欣喜不已。
“啊,厲害!”少年驚喜地從病床上跳下來,又是翻跟頭又是倒立的好不開心,“真是厲害!一點都不痛了!”
“別做得太過火哦?剛才只是幫你把筋骨擺正,若是不想落下炎症,還是要敷些傷藥才行,不過在這之前嘛……”若凡望瞭望牆上的時鐘,順手拿起雷武的外套向對方遞去,“穿上衣服,讓我們先去解決午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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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軒”是一家經營中式料理的餐館,以其地道的烹調手藝和新鮮食材贏得了附近居民們的一致口碑,若凡也是這裏的常客。
餐廳門外等待就餐的食客排起長長的隊伍,店內更是人聲鼎沸,服務生穿梭在一張張餐桌之間,傳遞著炒飯、餃子、饅頭、拉麵等各式各樣的菜肴。
若凡正饒有興致地觀看雷武有趣的進食動作,怕燙似乎是貓科亞人共有的特點,面對整整一大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牛肉拉麵,少年坐得遠遠的不敢靠近,每每用筷子撈起一撮麵條,便小心翼翼地鼓起腮幫,不停地吹氣冷卻,才吞下肚去。他雖忙得滿頭大汗,卻因麵條的美味而樂此不疲地重複著麻煩的動作,捨不得放棄美食。
“怎麼了?”雷武抬起滿頭大汗的腦袋,瞧著目不轉睛地注視自己的若凡,好奇地問道,“為什麼光看著我自己不動筷?麵條很好吃啊!”
“哦,哦,是啊,再不快些吃就涼了呢!”被虎人少年那滑稽又可愛的動作所吸引,以至於一眼都不忍錯過的若凡,這才傻傻地笑了兩聲,慌忙拿起筷子開始吃面。
“這麼說來,這個所謂的獸爪幫,是操控選手打假拳,以騙取高額賭資的黑道組織囉?”就餐的間隙,雷武斷斷續續地向若凡透露了一些關於獸爪幫的信息,讓若凡對情況有了大致瞭解。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少年似乎想要回避這個話題,而沒有深入談論的意願,他把頭埋進吃得只剩麵湯的大海碗,發出咕嚕嚕的喝湯聲。
“不過,如果小武你不再參與地下格鬥的賽事,應該不會和他們起衝突了吧?”若凡轉念問道。
回答間隔了很長時間,直到將最後一滴湯汁也飲盡,雷武“砰”地一聲放下麵碗,方才淡淡地抹著嘴道,“不,我要繼續參賽。”
“誒?為什麼?小武你已經沒有繼續參賽的理由了吧?”若凡訝異地皺起眉頭。
“我不希望李醫生牽扯到這件事上,希望你理解。”雷武以堅決的搖頭拒絕解釋原因。
“是因為你和獸爪幫之間的過節嗎?那到底是……”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不用你……”少年煩躁地打斷對方,卻在說到一半的時候意識到眼前的對象是滿臉關切神色的若凡,這才緩和著語氣道,“退出比賽沒有任何意義,他們早晚會找上我,還不如在賽場上一決勝負。”
“可地下格鬥的危險性……”
“不要阻止我,李醫生,我決心已定。”
黑髮男子為難地搔搔腦袋,輕歎一口氣,他知道這樣平和的回答對於這個倔強的王虎族少年來說,已算是很大的妥協,自己若是再糾纏下去,怕只能引起反感。
“我並不瞭解小武你的處境,也不應該對你的決定說三道四,更沒有立場干涉小武你的選擇,可光有決心和毅力是不夠的,請答應我……”他俯身靠近雷武,伸手輕觸對方的手掌,注視少年的眼睛以溫和的語氣說道,“無論是擂臺上還是擂臺下,務必萬分小心,珍惜生命。”
“傻……傻瓜!別小看我的實力!”雷武微紅著臉抽回被若凡握住的手,略顯生氣地撇過臉,“我可是王虎族,不管是擂臺上還是擂臺下,都不會輸!”
若凡以微笑回應少年,雖然這微笑有些勉強。
繼續參賽,意味著自己能有更多機會見到雷武,但這決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地下格鬥從沒有長勝不敗的冠軍,哪怕最驍勇善戰的格鬥家,也有屢嘗敗績的時候,又怎能指望這樣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能從這種殘酷無情的競技活動中全身而退?而雷武想要極力隱瞞,和那個黑道組織之間的過節,則是令若凡更擔心的另一個不定時炸彈,
要不是為了還自己人情,少年也不必去參加比賽,一想到自己竟然是導致這一系列麻煩的誘因,若凡在內心深處不免感到自責。
直到兩人從餐館中走出來,若凡都在苦惱地思索著,該如何婉轉地勸導雷武放棄參賽,所以當少年邀請他一起去某個地方時,處於思考狀態下的若凡連地名都沒有聽清楚,便下意識地點頭答應,跟著去了。
第七章 狼王杜嵐
目的地是一所坐落在亞人居住區的小型孤兒院,那是間三層樓高的白色建築,雖然保留著幾十年前的建築風格,但外牆和屋頂卻不顯老舊,似乎剛進行過保養翻新的工程。
當他們踏進院子,一群七、八歲大的亞人小孩便歡叫著“雷武哥哥”沖到他們跟前。
瞳貓族、吠犬族、詰狐族、角牛族,簡直就像亞人種族博覽會,他們有的簇擁在雷武身邊,有的作攀爬狀掛住他的肩膀胳膊,更有調皮的傢伙爬上雷武的頭頂,趴在他腦袋上嘻笑,而王虎族少年則完全不以為意,從那開朗的表情可以看出,他顯然也樂在其中。
若凡在院子裏找到一顆樹蔭茂盛的樺樹,便倚靠著樹幹安靜地觀看雷武和這群獸人小孩在如茵的草地上玩鬧嬉戲,孩子們對同來的陌生人挺感興趣,但大多眨巴著好奇的眼神遠遠觀望這個光溜溜的傢伙,而不敢太過靠近,偶爾一兩次和若凡的黑眼睛互相對視上,便嚇得立刻溜回雷武背後,若凡不得不一直保持人畜無害的笑容以示友好。
他從沒有想到過亞人小孩竟是如此可愛,那一個個毛茸茸的大腦袋,水汪汪的大眼睛,軟綿綿的大耳朵,簡直就是玩具商店裏的布偶公仔,讓人忍不住想抓來緊緊抱住,用臉猛蹭猛親才肯罷休,不過見到他們和雷武這麼親近,倒是讓若凡有些嫉妒。
和煦的陽光正將少年的金髮照耀得閃閃發亮,他的每一個翻滾、撲倒動作都充滿了活力,不時洋溢在臉上的、帥氣爽朗的笑容更是令若凡怦然心動,那裸露在短袖汗衫外的、從脖頸到胳膊的每一塊肌肉,都散發著性感迷人的誘惑力,撩撥得若凡欲火中燒,他懷疑自己多少有些變態,面對少年和孩子們玩耍這樣純潔歡樂的場景,都能激發起內心的種種衝動。
“雷武帶著朋友來拜訪我們,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呢。”一位上了年紀的瞳貓族女士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旁,打斷了若凡亂七八糟的思考,她穿著素色長袍,身材頎長瘦削,一頭銀白色的毛髮,雖已容顏老去,卻自有一股優雅慈祥的神采,她用翠綠色的雙眼注視黑髮青年,略感興趣地說道,“而且,還是位普通人。”
“您好。”若凡恭敬地彎腰致意,“我叫李若凡,是個醫生。”
“我是珊夏,這所孤兒院的院長。”瞳貓族女士點頭回禮,在聽到若凡的職業時,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翹,微笑著打趣道,“他去醫院的次數這麼頻繁,是該交上一兩個醫生朋友了。”
“小武……曾住在這兒嗎?”
“他並不是孤兒,但卻有個不夠稱職的父親,自從和這孤兒院的孩子交上朋友,便成了我們這兒的常客。”珊夏院長以老者特有的低沉嗓音,訴說著過去的事,“他小時候特別頑皮,老愛偷偷溜進來玩,經常闖禍,最是叫我頭痛呢。”
“雷武的父親……他現在……”若凡頭一次聽說雷武父親的事,不由得追問下去。
“好幾年前就去世了,雖然這麼說有點失禮,但那種成天酗酒,粗魯又不負責的男人死了,對那孩子來說倒不啻為一件好事呢。”
能被這麼評價的人,估計該是個劣跡斑斑的惡棍吧,那雷武的童年處境是何種狀況,也就可想而知了,若凡明知都已是過去的事,仍舊不免一陣心痛。
“狼大叔來啦!” “啊!是狼大叔!”
院子裏忽然騷動起來,許多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