啖狼
剖開覆滿灰黑毛髮的外皮,在那之下的是香氣四溢,黑裏滲紅的狼人肉。親手將其擊殺的我,在眾人認許下能夠第一個嘗鮮。
狼人的肉啊,看似粗糙,卻是入口即化,鮮美甘香。肉片剛從炭火取下,仍是冒著一道白煙,吃下之後,白煙彷佛就從七竅而出,肉中鎖著的血腥,也跟著流向腦袋,添上一層粗狂的色彩。沒想到如此兇暴的怪獸﹐竟是人間美味。
不過,我想這種滿足更多還是來自於父仇得報的快感吧。
我的父親,與其他獵人一樣,一輩子與狼人為敵,卻也以其維生。獵人和狼人之間,有一種無限重複的殺人鏈:狼人被獵人捕殺,獵人因為狼人的詛咒而死——那是一種流傳,殺死狼人的人,終有一日也會被其他狼人殺死。有些被發現時已是四分五裂的屍塊,有些則是從頭到腳整個消失了,只留下狼人活動過的痕跡。
父親多年獵狼,不曾有誤,但終究也是逃不過詛咒。他最後一次出門工作以後,十四個晝夜都沒有回家。他在第十五個夜晚回來了:滿身鮮血卻沒有受傷,不發一語就把自己鎖進房間裏。日出之後他就從人間蒸發了,窗門被破,房間裏只剩下灰黑的狼毛。
鎮上很快傳來新的狼人蹤跡報告。悲憤之中,我也投身進這個永不終結的復仇迴圈。即使狼人是如此狡詐善戰的生物,在十天半月的窮追猛打下,我們一行人還是將其逼入深山末路,最後成為我的槍下亡魂。
只是我們也付出了沈重的代價:一半的人犧牲,所攜物資消耗殆盡,荒山野嶺間也與外界隔離。平常的時候,也就只是把整條屍體帶去領賞,但如今彈盡糧絕,飢寒交迫,食狼人肉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換個角度想,剝其皮削其骨,食其肉飲其血,何嘗不是一種痛快的報復!
一口吞下,狼人肉的味道自胃中翻騰至全身,似是陰魂不散,要對著牠的兇手下詛咒。若真如此就儘管來吧!能一報殺父之仇,之後的事也就毫無所謂了。
飽餐過後,其他獵人從牠身上找到一把獵槍。我一眼認出那是父親的遺物。我接過它,對著吃剩的屍體扣下扳機。同行獵人沒有制止,反而也抬起槍來。
槍雨聲中我突然驚覺,我的所為不也像狼人一樣殘暴嗎?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會感到愧疚的,但是現在的我已經無法回頭。
某些東西在我體內萌芽。
我已經預見到,所謂狼人的詛咒到底是什麼一回事。我所作之事,在不久後也會報應在我身上。狼人和獵人,畢竟是一個因果循環。
從今以後,我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食人族了。
慶祝廿二歲生日的賀文:3
上一篇寫完吸血鬼,理所當然的(?)下一篇要寫狼人。
吃人的寫過很多遍了,這次來寫吃狼人吧。
關於那個「狼人的詛咒」,因為正文位置不夠了(?)我就寫在這裹:吃過狼人的人也會變成狼人唷。
所以最後一句話有微妙的意思。諸位能看出來嗎: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