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京城御波館二樓傲狼居
翠峰夜採記之星空萬里尋屍路
由
於 2013-07-10 07:27 PM 發佈 (220 查看)
這裡是美其名說要跟天文社去觀星
實際上是去私心夜採的青燦!!!
那麼跟大家分享一下非專業觀星與非正專業採集之心得~
由於吧人都是喜歡好事的所以我先由觀星的部份說起。
7/7和7/8兩天晚上天況都很好,雖然下午都下大雨且起大霧,
7/8半夜也有大霧,但總歸來說相當好,7/7號在山上呆整晚我真覺得值得。
我們是在大約海拔2300公尺的合歡山翠峰觀星,觀星地點是個小停車坪(14甲17.6),靠近台大的實驗農場,離山峰下的民宿(14甲12)約六公里。
7/7和7/8我都整晚留在山上直到天亮,沒有在12:30時跟早寢的一起下山,山裡的夜真的很冷,但是仰望滿天星斗,那感覺並不是幾個字可以形容的。
在台灣很多人覺得觀星的是瘋子,星就那麼幾個,晚上自顧自在山裡給他冷不是瘋子是什麼?但我誠心的要說,如果你曾經在幾乎無光害的地方仰躺著看過星空,那場面一定會成為你心靈的一道永恆星光烙印,不管懂不懂天文,那片天空就會終生跟著你,成為人生的一部份無法忘記。
看星空的時候,許多哲理的問題也會得到解答和平靜,從迷惘,拒絕到接受人類是這麼渺小的生物,直到最後因為自己不過是個小生物而滿足,甚至覺得自己是地球上的一個生命,是生物圈的一步而感到驕傲,為能看著這樣的天空而感動。
我並不是一開始就喜歡天文的,直到小五的時候參加的天文館營隊讓我在陽明山上帶下了星光,天文才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然直到現在我一直在尋找更好的星空,光害更少的天空,但幼時那片星空仍然存在,我不是教徒,但我要說,對著星空我真的看到天堂。
這兩天流星也很多,銀河相當亮,大流星小流星滿天都是,7/7晚上34顆,7/8晚上我數到22顆就不支睡著了,不過老師繼續數,跟我說他約看到43顆。
7/9號可就天公不作美了,雲霧一直不肯散去,7/77/8兩天雖然我也都有採集,但因為在深山區根本幾乎沒有照明(本來嘛!我們是去找無光害的地區啊)又只有我一個人,所以都只是在附近走走,看到許多金龜子和蜘蛛之外,就沒什麼了。
7/8號看見一件有趣的事,一隻刺佳蛛(:Gea spinipes C. L. Koch)捕獲了一隻著蕊尾舟蛾(Dudusa nobilis Walker),舟蛾是相當肥大的東西,要不是刺佳蛛的網也很大且舟蛾剛好兩翼都黏住,根本不可能抓住,舟蛾的掙扎相當恐怖,不斷的噴粉和毛,且蛛網被牠搧的越來越殘破,最後甚至剩下兩條絲,在我觀察的約四十分鐘裡面蜘蛛共接近蛾18次試圖要把牠捆起來但都失敗了,有六次甚至被舟蛾搧到落下網去(當然牠有戴安全帶),舟蛾簡直像隻牛。
後來蜘蛛開始以舟蛾為圓心向外拉出輻射絲試圖不要讓獵物跑掉,我真得很訝異蛛絲的韌度和蜘蛛豆丁般的腦袋竟然這麼懂物理,看到小小的蜘蛛都知道施力點在哪裡可以減少獵物的掙扎,我這個物理廢都要哭了。
當天亮的時候,舟蛾還沒死,但刺佳蛛已經以蛾為圓心織了一個很簡陋的網,我數了輻射絲21條,沒有平行絲。蜘蛛的網上都是舟蛾的毛,舟蛾還在聳動腹部的紅絨球,不過7/9號晚上蜘蛛已開始進食。
7/9晚上我往上走了約兩公里(14甲20),衣物只有一件襯衫一件夾克和禦寒雪褲及帽子,手上拿的是德製強聚光手電筒,還有裡面裝了無用的電腦和杯子的背包,我一個人沿著山路往上走,但因為林相不對且過於乾燥,沒有我的目標蛇類,倒是有一隻深山扁鍬(Dorcus kyanrauensis)的小螯公蟲撞上我。
接著,因為天空不好的緣故我決定下山,但是剛才的採集讓我錯過半夜下山團,所以我決定自己走下去,順便找蛇,因為這六公里的路林相比較濕,感覺蛇會多些。
所以,我的六公里獨自小夜採開始了。
以往我從未在這個海拔獨自採集過,也很少半夜自己採,幾乎都有老哥在,但是老哥不喜歡觀星,這種活動他不會跟來。現在想想我這樣走下去是個很瘋狂的舉動,似乎真有危險的成分,但是我當時只想說要是我小心點應該還好,而且我希望能探查自己的勇氣底限。
事後學長問我你不怕啊?那麼黑的山路你自己一個走,不怕出奇怪的事嗎?事實上要是說完全不怕根本是騙人的,是人類你就會害怕!問題在於恐懼的程度和能不能控制,常常走夜路的人本來恐懼程度就會比較低,對山林了解越高恐懼也會越低,但畢竟我們是日行性生物,害怕在所難免。
其實恐懼是一陣一陣的,不是整路都怕,我的方法是只要在恐懼的時候繼續往前走,不要去想恐懼的本質和害怕的原因,只要繼續前進,害怕會退掉,許多人在一害怕的時候就完全放鬆讓恐懼主導思維,我不這麼做,雖然我知道恐懼是本能,但我會忍耐著,因為在這種山上又只有你一個,慌張的奔跑和回頭反而更危險,失足墜谷也是有可能,而且我相信不管是人還是動物或是什麼東西,你越散發出恐懼的氣息,東西越會追你,像是狼總挑弱小的對手一樣,只要我能把恐懼壓下去我的勝算就更大。我也相信人的這種恐懼出自對大自然的不了解,當我相信我自己也是這塊山林的一部份,是被大自然接受的擁有野生的心的人類時,也更有力量往前走了。另一部分原因是我的夜視力很好吧?有星光的時候我可以不用手電筒看得很清晰,無須擔心手電筒壞掉,所以這也是促使我晚上比其他人敢趴趴走的原因。
而且在這些之外,我覺得恐懼會讓我的判斷力和緊急應變能力下降,這樣不是更危險嗎?這樣也會讓我的觀察力出錯,說不定就錯過什麼。慢慢的,一公里一公里走下去,我找到完全不要讓恐懼浮起來的辦法了,心裡覺得很平靜,直走到民宿都沒有出事。
路上,星空萬里。
我出發不久,天空開始好轉,但是我不想回頭,在星光燦爛之下我繼續小小的旅程,幾次我停下眺望黑色的山林和山峰,想著我小時候還是會很害怕暗夜的山區,但卻又期待著我自己有一天能獨自走在黑色山巒中、步在暗夜的陵線上,在這短短的路程上我真的感覺我自己已成為了小蛙,終於在暗夜的山區找到自我。
黑暗的山脈上,山坳的地方有些聚落,那裡亮堂一片燈火,和天上的繁星交相呼應,這時候我沒有在觀星,所以光害不重要了,美麗就好。
即使這條路上景色很美,但我走起來卻很心碎,一路上有許多台灣標蛇(Achalinus formosanus)被路殺的屍體,標蛇是相當可愛的小型無毒蛇,褐灰色背部黃色腹部,背部中央有一條背鱗顏色漸深至灰黑色,全身鱗片在光照下有彩虹光。標蛇傻傻的,動作也不快,大概是造成被路殺的原因,畢竟這片山區是台灣標蛇少數穩定的紀錄的棲地,但我一路走下來至少看見六隻屍體。
其中一隻讓我很難過,是很美麗很大的標蛇,接近90公分,我碰它的尾巴時候還會反射性的抽動,要是我早十分鐘往下走,它一定還活者,那時候我就可以救它或阻止它過馬路,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這不是我的錯,但一想到這整片山區說不定只有我覺得標蛇重要,也只有我願意護送蛇過馬路就讓我很自責,要是早一點下去就可以阻止,另一方面是對於身為人類這悲哀的物種的愧疚。
學長問我要是遇到毒蛇你會害怕嗎?這答案很肯定,絕不會。台灣又沒有黑曼巴蛇(Dendroaspis polylepi)基本上你不去弄毒蛇牠不會咬你,雖然說我就是會去弄的那種,俗話說的好,怕蛇的絕不會被蛇咬,怕水的也不會淹死,因為怕蛇就不會去弄牠,怕水也不會靠近水邊,不過要是毒蛇想過馬路,我也會護送牠過去的。
除了標蛇,還有兩隻紅斑蛇(Dinodon rufozonatum),一隻死在路上,一隻窩在水管裡我抓不到,好不容易到山上,偏偏常見的紅斑蛇卻是我唯一遇到的活蛇。其實抓不到也好,紅斑蛇太臭了。
快到民宿時我在地上發現一攤已經腐壞的毛,變成灰色了,中間還夾雜碎骨頭,這攤毛體積蠻大的,組織綿延50多公分,我看了半天看不出是什麼動物,直到在不遠處看見一隻前腳,才推測這是被路殺的貓。
在星光點點下,我走完了六公里的夜採路,原本是要尋找動物的,結果只找到滿地屍體,不只標蛇和貓,蛙類和鞘翅目昆蟲我已經不想數了。
路上有些車輛停下來以為我是要下山或迷路了吧,他們搖下車窗問我需不需要幫助,但我都謝絕了因為要採集,甚至有警察先生停車要我上他的警察車,當時我以只剩一公里謝絕,現在想想真是後悔,說不定我此生沒機會在無罪的時候坐警察車了可惡!!!
結束了尋屍路的旅程已經02:45我就睡覺了。
啊~提一下,要是想擁有像我一樣的夜視力,胡蘿蔔和魚肚是不可少的喔!我從來不放過進食這兩種食物的機會,胡蘿蔔可以補充視黃醛(胡蘿蔔素斷裂氧化),視黃醛對暗視覺來說超需要,另外聽說美軍二戰的時候曾經發魚油給陸戰隊以提升夜間作戰能力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