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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Wolf．Place 第五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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鎔爐中的火焰熱烈燃燒著，一高一矮的身影佇立，而在他們之間的，一把剛剛才鑄好，卻未經加工的巨型大刀，不安份地躺在巨大鐵鉆上。

「伸出你的手。」

黑貓照著他的指示，將右手伸到他面前。

穿著黑色大衣的男子輕握著貓爪，用一把微泛著綠光的細劍在黑貓拇指上用力一劃，劍影一閃，鮮血立刻從傷口滲出。

暗紅色染上黑貓亮白的貓毛。

收起細劍，鬆開黑貓的手，男子開始以吟唱的方式說道：「現在，是你與符文架構聯繫之時了，讓你的血沾染上還處於渾沌的黑鋒，讓它與你之間，建立起密不可分的關係......」

黑貓看著眼前那把剛剛鑄好的武器。

不規則的刀鋒與對他來說巨大到不可思議的體積，黑色刀身裡可以看見一團火紅，猶如岩漿般滾動，似乎隨時能突破脆弱的外殼崩發而出。

他右手伸向前，準備觸碰那熾熱的金屬，讓血與鐵彼此融合。

「為了他、為了我弟弟、為了......雷夫......這就是我的選擇！」黑貓喃喃自語。

貓掌、貓血與武器接觸的瞬間，明明看似灼熱的金屬摸起來卻絲毫不燙，原本它體內翻滾地熾紅，也在瞬間冷卻，鋼硬的黑色透實的霸佔武器全身。

貓血沿著武器不規則的稜線流著。

「喀。」

武器表殼沿著血經過的路線逐漸碎裂，金色的光芒從縫細四散，就像有生命準備從殼底下破蛋而出。

最後一滴貓血從刀鋒滴落在地上，隨即一片光芒照耀了整個房間。

映著光，整把武器就像從沉睡中甦醒，晃著身軀將那些沉積以久的灰塵抖掉，黑色鐵屑從刀身上片片剝落，而就在一切嘎然停止，刀身重新回歸於平靜時，一枚金色符文在它中央閃爍著。

黑貓舉起大刀，令他驚奇的是如此龐大與笨重的重兵器，實際握起來卻像羽毛般輕盈，而刀就在他耳邊輕輕訴說著。

「符文武器，阿卡特拉克。」

他與它的影子在火光下融為一體。

在一旁的男子注視著黑貓與符文大刀。

這就是......他的代價嗎？他心理默想。

※

「謝謝。」

「為什麼？」

※

「轟！」

小鎮街道遠端傳來陣陣巨響，黑貓單肩扛著阿卡特拉克，輕巧的躍上屋簷，在頂端，他只看到遠方濃煙一片。

而狼嚎與虎嘯隨著風傳到他白色耳朵中，隨即綠色的光芒衝破塵埃，在灰暗的天空下顯得特別耀眼。

見到此狀，黑貓嘆了口氣。

「橘毛自己去送死了嗎？」他動動細長的鬍鬚，舔舔嘴唇繼續說：「看來那傢伙也滾回來了？」

遠方的光芒勾勒出狼人弓起背脊的形狀，當它碰上巨大黑影時，綠光轉變為白光，沿著黑影頭部亂竄，然後歸於寧靜，只剩下薄薄灰煙繚繞。

貓右爪輕敲著肩膀上的黑色大刀，「我們該走嘍，夥伴！」阿卡特拉克如同回應他一樣，從重兵器的外型變化為平時逗貓棒的外觀。

收起棒子，貓咪在屋簷上跑著，從這屋頂跳到另一個屋頂，對他來說底下街道是給人與一般動物在走的，而身為一隻貓咪，屋頂才是他們的最愛。

「一隻貓帶著逗貓棒啊，咿呀嘿耶，咿呀嘿。走在這灰灰的磚瓦上......」黑貓邊跑邊哼著小調，似乎戰友的死在他眼中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繼續若無其事的在屋頂之間奔跑跳躍，朝著攸那邊前進，小鎮沉默死寂，腐敗木頭混著空氣中揮之不去的悶燒味，他不停皺弄著鼻子，嘴中曲子也變了調。

「說說看啊，究竟他們去了哪裡？我知道、我知道？在火焰與黑影中啊，一個接著一個消失掉......」


※

「因為你想這麼做。」

「不！你說謊！我從來沒這樣想！」

「是嗎？你確定嗎？你能在我的前面這樣說嗎？」

※

在空中與影子交錯瞬間，黑貓抽出腰際另一把護身短刀，熟練地將對方一分為二，他碰到點小狀況，三隻Seer擋住他去路，一隻已斬成兩半，但還有兩隻在貓頭頂上盤旋著，準備隨時展開攻勢。

對他這種狩人老手再加上符文武器的能力下，一次對付兩隻影子綽綽有餘，但黑貓現在不能只考慮自己。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瑟縮躲在巷道一旁，顫抖地看著貓與影的攻防。

有著跟他一樣藍色的眼睛......還有同樣的表情......

黑貓露出虎牙笑著說道：「既然有小朋友在場，太暴力的場面當然不能出現！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把你們快．速．解．決！」

黑貓把偽裝成逗貓棒的符文大刀用力往磚瓦上一砍，反作用力輕鬆地讓他跳上半空中，跟盤旋的黑影同樣高度，而他順勢以阿卡特拉克重劈下去，一團黑影在空中被砍成兩半，剩下最後那隻發出尖銳的嘶嘶聲，從另一個方向直撲正快速墜落地黑貓。

「怯！難道沒人教過你們，戰鬥技巧中最傻的就是直直撲向對方嗎？」黑貓邊說，邊以左爪中的護身短刀反手一記，了當的直接貫穿對方。

貓咪落地瞬間，老舊不堪的屋頂磚瓦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哀嚎著。

「真可惜？要是在來點小火，我們就有烤小鳥可以吃了！不過—」貓咪將阿卡特拉克的握把頂在影子身上，繼續說：「—其實生吃也不錯......」

「碰！」

「啊啊啊！」

木造房屋不堪剛剛黑貓跳上跳下的猛烈衝擊，就這樣從頂端開始塌陷，原本立在那好好的民宅，轉眼之間只剩一片廢墟，一旁男孩只是看傻了眼，不敢作聲。

「嗚.....痛痛痛痛痛......喵的，早知道就不要故意踩這種爛房子了！」

黑貓推開原本壓在身上的斷木，拍拍染上灰塵的白毛，在殘垣中蠻橫地用逗貓棒開路，把眼前擋路的殘骸通通掃開，然後在男孩前面蹲了下來。

「嗨！」他歪著頭伸出爪子，在男孩面前用四隻貓指擺出和平的姿勢說：「你好？」

男孩顫抖著蹲在一旁。

「放心啦，老子又不會把你給吃掉，不過─」貓咪再次展現他招牌的奸笑，「─難說喔？」

......還是不做聲。

「我猜猜......你老爸老媽被影子葛了？」

他繼續瑟縮在角落。

「喵的！不要只有老子在演獨角戲啊！死小鬼！」說罷一爪猛敲在男孩頭上。

眼淚立即從他眼框奪出，此時驍勇善戰的黑貓也慌了，打擊壞蛋拯救世界他是一把罩，但是面對小鬼卻束手無策，完全不知道該怎樣讓他停止哭泣。

自知裡虧的貓咪一臉窘樣，只好也蹲下來靠在男孩身邊說到：「好啦，不要在哭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大家亂成一團逃跑時，我們走散了。」

「你跟你爸媽？」

男孩搖搖頭繼續說：「是我哥。」

原來男孩因為父母早亡，只剩他跟哥哥，與祖父母一起生活在小鎮裡面，但是在黑影襲擊小鎮時，年邁的老人家來不及逃脫，就這樣喪生在倒塌的房屋裡面。

「好多人都在尖叫......那些平常還處得好好的大伯大嬸......全部都爭先恐後的逃跑......」

他的話勾起黑貓回憶中某個開關。

到處都是驚恐的叫喊聲，原本相處融洽的人們，個個你推我擠，甚至硬把對方推倒在地，只為了自己逃跑......而我.......拉著他的手......在路口不知道要逃去哪......

黑貓看了看原本狼、虎與影子交戰的地方，再看看一旁的男孩，他下定決心。

如果我就這樣把他丟在這......那......

貓臉上再度泛起瘋狂的笑容，他抓起男孩的手說：「那就讓我們去找你哥吧！」

※

「我們不是同類。」

「但真相總是事與願違。」

※

「你說你們是在前面幾條街那邊失散的？」

「嗯。」

男孩抓著黑貓，在小鎮道路上快速走著。

而空氣中一絲焦味，引起了黑貓注意，他動動鼻子嗅聞著，然後呼道：「喵的！這不是烤虎肉的味道嗎？那死狗竟然還有閒情逸致烤肉？不過......似乎烤的太焦了些......」

「對了小鬼，有沒有興趣聽我唱歌啊？」

男孩沒理會貓咪的問題，只是死死抓著貓咪右臂，自顧自地走著。

「怯，竟然不懂欣賞我這美妙的聲音，有人想付錢請老子唱還不唱咧！」

原本灰濛濛的天空越來越黯淡，夜暮逐漸來臨，在無星的夜裡，只有月亮依舊掛於天際，溫柔地照耀著這殘破不堪的小鎮。

或許是受動物性影響，很多獸人都對月亮有種莫名情懷，在他們眼中，月亮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麗，與某種說不上的啟示性。

「今天依舊是滿月啊......」黑貓喃喃自語，「一個適合狩獵的夜晚？」

正當黑貓這麼想時，又細又長的貓鬍鬚翹了起來，連背毛也為之豎立，而偽裝成逗貓棒的阿卡特拉克，也突然開始震動著，所有一切都在警告，有不速之客即將出現。

黑貓停下腳步，緊拉住男孩衣角，以威嚇的口氣說：「待在我身邊，不要亂動。」

男孩被黑貓突如其來的轉變嚇了一跳，連身為人類的他似乎也能透過對方表情與一舉一動，知道現在他們正一步一步接近危險......或者危險正一步一步向他們接近。

屏氣凝神，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只怕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動攻勢。

隨著時間滴答滴答，一分一秒經過，周圍那股威聶感依舊存在，但卻沒有想要採取攻勢的感覺。

或許對方也正在觀察情況吧？黑貓心想。

對他們來說，他們眼睛看的到的只有同類與不同類，但不論哪方都可以是─食物。

「喵的！老子最不爽的就是這種要來不來！一點也不乾脆的娘砲了！」

一個聲音沉澱澱的直接從黑貓腦袋裡響起。

其實你不是真的想幫他找到他哥哥。

你只是想減輕你的罪惡感吧？

黑貓惱怒的吼著：「誰？給老子出來！不要只會在那邊瞎扯！」

「他」從一旁巷道的陰影中露出臉來，當黑貓那在黑夜中也能清楚看見事物的瞳孔，直直望著對方身影時，貓咪不由得身軀一震。

「他」在笑著，露出虎牙笑著、跟黑貓一樣露著虎牙且不懷好意地奸笑著。

貓咪從陰影裡走出，全身上下黑色的毛皮映著月光而閃爍。

黑色的「黑」貓與白色的黑貓彼此相望。

「嗨！你好？」

對方舉起四隻貓爪，以一樣的和平姿勢問候他。

如同磁鐵異性相吸，一黑一白的貓咪就這樣面對面的開始貼近。

男孩不解的看著貓咪。

黑貓伸出右爪食指。

「黑」貓伸出左爪食指。

他們兩個就像觸碰鏡子般碰到對方，這一刻，回憶又再次湧上心頭。

黃毛小狗不安地緊抓著他的手，他們倆個佇立在空無一人的十字路口上。

「貓貓，為什麼大家都不見了？」

「貓貓，我們要去哪裡？」

「貓貓─」小狗抬起頭，半邊臉正燒著，燒焦的毛與焦爛的肌肉，如惡夢般在黑貓前以他所知道的音節動著嘴巴與舌頭。
「─為什麼要留下我？」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夠了！我根本沒有故意要把你留下！我只是......我只是......」

黑貓赭紅色的瞳孔不再充滿瘋狂，取而代之的是滿滿自責與後悔。

但黃毛小狗依然自顧自地低語著。

貓貓，我們不是兄弟嗎？

「啊啊啊啊啊！」

黑貓緊抱著頭對天狂叫。

「我不是故意的！雷夫！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留下的！」黑貓低頭看著一旁小狗，而小狗空洞的眼窩直直望著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等等......」黑貓瞳孔閃著凶光，原本溺於悲傷的氣息也一瞬間耗盪無存，在這一切後，有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浮現，一種近乎沒有感情的恨意與殺意。
「雷夫他......」

他抽出阿卡特拉克，符文大刀也瞬間解除擬態，寬闊的刀鋒就這樣往黃毛小狗斬下去。阿卡特拉克從頭頂以斬劈之勢，斷開他小小身軀前，小狗攤開原本緊握的稚嫩狗掌，一個小小的鈴鐺在掌心閃爍。

「他已經不在了。」冷冰冰，與對小狗手上鈴鐺的回答。

「咚。」

在黑貓與阿卡特拉克的影子之下，小狗的屍骸就這樣化為粉塵隨風四散。

但戰鬥卻還未結束。

周圍的景象逐漸清晰，黑貓回過神，只發現自己呆呆的伸出貓爪佇立，而前方空無一物。

男孩則是蹲在他腳邊發抖，因為連他也能感覺到黑貓剛剛那股氣息。

「幻覺......？」

黑貓老道的戰士與狩獵經驗重新開始運作，馬上察覺出究竟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他凝神注意著週遭流動。而這流動也證實他的猜測。

「果然是Head型的嗎？」

有著近似人類外觀的Head黑影，跟Arms不一樣，要說Seer是感覺細胞，Arms是手腳，那Head就是腦袋，他們有著善於觀察與高度自我思考的能力，而以了解對方進而產生精神上的攻擊，也是Head的拿手好戲。

但他們一向不善於隱藏自己。

黑貓繼續追著那股氣息。

「就在那裡！」

然後他雙眼一睜，像是發現獵物般往後面巷道一衝。

「轟！」

爆炸與轟鳴聲，把黑貓彈飛好幾尺遠，但他靠著身手與身為貓的天生平衡感，優雅落地。

「喵的！誰跟老子搶獵物啊？」

「淦！」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怎會在這碰到你這死貓？」

「死狗？」

在煙灰之中，巴薩查．塔．魯迦大力拍著大衣與身上的灰塵，對著黑貓吼道，狼爪中緊握著黑貓先前所言的影子，狼人輕輕一捏，符文瞬間鑄滿影子全身，然後它就像一團灰燼般散去。

黑貓與巴薩查眼光短暫交會後，他攤了攤爪笑道：「所以那老虎還是想不開，最後犧牲自己了嗎？」

狼人鄙惡的瞪了他一眼，然後默默地回答：「嗯。」然後蹲坐在地上，「要是我沒有出錯的話......」

黑貓走上前，像安慰小狗那樣輕拍著狼的頭頂。

「他也不會希望你一直為他悲傷的，但是─」

「哥！」

男孩的驚呼打斷了貓咪的話，他朝著狼人背後那群人中一個跑去，然後緊緊抱住他。

「伊莫！」而男孩的哥哥也驚訝的叫道，然後留下兩行不爭氣的眼淚。

「哥！我以為你也會離開我.....就像爸還有媽一樣......」男孩哭道。

「不，哥答應過你，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啊。」

黑貓看著那對兄弟檔，然後問著巴薩查。

「嘿，我說死狗，那些人類到底是打哪來的啊？」

「倉皇逃生卻被影子擋住生路的鎮民罷了。」

「......雖然你做了什麼我不清楚，也不知道阿爾圖克那老傢伙怎想找你開刀，但總歸一句─」黑貓伸出貓爪指著狼人，「狗改不了吃屎。」

「淦！要我說多少次？是狼、狼、狼！不是狗！」

「古之聖賢曰：『狼者，良犬也。』，這不就是說狼等於狗嗎？」

「淦！能不能停止你那低級笑話啊？」

黑貓奸笑著。

「那你現在打算拿他們怎辦？」

「我也不知道......」巴薩查搖搖頭，「但我一定要盡快離開......」

「抱歉冒昧問一下，敢問你們都是狩人的人嗎？」

一個年紀看起來超過半百的男子，帶著害怕的表情但彬彬有禮地問。

「嗯啊，安怎？」

「那真是太好了，你們是被派來狩獵這些影子的嗎？」

「不，老子的工作只是來抓這隻灰毛狼而已，只是運氣差到不知為何剛好碰上這麼大規模的襲擊！」

「你說這位......狼先生？」

「嘿，別看我，我只是拿了點東西罷了。」

老伯見狀也不敢多問，三人沉默許久，黑貓才再度開口道。

「現在想烙跑應該也沒辦法了，到處都馬是黑影，我看啊，你們就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等我們後續人馬到吧。」

「你們還有人會來？」

「大約七八個左右吧？而且裡面有一位很正的正妹喔！喔！對了！還有一隻愛說教的死老頭！」

巴薩查的心中盤算著怎樣能擺脫貓咪與這群人，所以他裝做支持黑貓般開口問：「你們這邊有沒有什麼地方是可以供避難的？」

而老伯的回答令他感到驚訝。

「應該有......就是小鎮十四號。」

「十四號？」

「那棟房子跟歷代主人在小鎮裡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據說，那裡也曾為了防止家族歷代蒐集的藝術品被偷，施加過各種保護措施......」

難怪那地方的確是有種安全感......與一些很奇特的感覺......巴薩查心想。

「但是據傳現任主人性情怪異，且也不知道會不會對我們這些半隻腳進棺材的老頭有憐憫......讓我們進去裡面......」

巴薩查拍了拍老伯肩膀說道：「放心吧，好歹我跟Ralor也有些認識，我覺得他不會是個棄你們而不顧的人。」

「嘖，你什麼時候開始對人際關係這麼有經營啊？」黑貓吐槽道。

※

「他們都到哪裡去了？」

狼笑著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