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heruz──Intro第一章:槍聲與狼嚎的前奏曲
Intr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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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四起!狼嚎響於風中!
貨車側翻過去,滑行一段距離後,機械猛獸不再隆隆作響,安靜地倒臥在路旁。
駕駛掙扎地從前座中爬出來,才剛踏在地上,馬上被眼前景象嚇的雙腿發軟──
一群狼,或者說狼人──壯碩毛絨的身軀,雙足直立的狼腿,與不懷好意的眼神與上揚的嘴角,正圍著他與貨車,獵者無形的壓迫感,讓駕駛覺得自己就像隻待宰的羔羊般無助。
而狼群中,一對翠綠的眼睛在這群黃金色狼眼裡顯得十分突出,嘴裡叼著菸,眼睛的主人佇立於群狼之前。
像有魔力般,駕駛無法將目光從那對狼眼上移開,只能任憑他直勾勾地注視自己,在他面前,在獵手面前,所有獵物都要屈服於他。
「大叔──」他打破沉默說。
狼人將菸頭輕輕一彈,菸灰四散,菸蒂在空中成弧掉落在駕駛面前,殘火隨風而逝,他冷冷吹了吹鼻息,一字一句,緩慢又清楚地宣判了駕駛的未來。
「──再見,或者永遠不見。」
「拜……拜託!東西給你們,拜託不要傷害我!」駕駛顫抖著說。
沒有答覆,只有一排狼牙在眼前扭曲地笑著。
下一刻,狼人與人類眼中灰色的世界都染上了鮮豔的紅。
*
輪胎捲起陣陣灰塵,破舊的拼裝卡車載著貨物與盜賊集團,在廢墟間緩慢前進。
倚靠在車窗邊,加洛茲.歐麥加邊舔著自己的犬齒,邊嚥下一口口水,試圖驅散現在想抽煙的急切慾望,對一個吸菸以久的傢伙來說,它早成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早知道剛剛就不要耍帥,那半截菸還能抽上半小時──」加洛茲低聲咒罵,「嘿,剛剛搶來的貨物裡面有沒有菸給我先解癮啊!」他轉頭問後面的狼人。
「你還是快戒掉抽菸吧,菸這種奢侈品,搶劫五次能發現一次已經算多了。」他回答。
「我不是要你像老媽一樣說教,而是要你找找看有沒有菸!」加洛茲吼回去。
「沒看見。」撇撇頭,不屑地答覆道。
「怯。」
路面上的碎石一起一伏,咖掐咖掐,震的他屁股發麻,腦袋還不時撞到車頂,抽不到菸的加洛茲原本就心煩氣燥,這下又弄得全身火氣上來。
「幹────!」無處宣洩的他只好對著車窗外那片斷垣殘壁大吼。
狼吼聲回蕩在灰色的叢林間,隨著風弔唁這繁榮過一時,如今人去樓空的破碎都城,半毀的人造建物綁架了原本天空該有的面貌,遮住一切讓視線無法逃離,好像連伸手抓向天空,都能抓住一團灰寂。
而這片沉默也悄悄散佈開來,寂寥攀附上心頭,狼人們個個就只是坐著默不開口,連鬧最兇的加洛茲也一樣,翠綠地狼眼失了神般,只剩一片慘綠。
他解下原本緊繫的灰色頭巾,在狼爪中把玩著,最後攤平開來,注視著上面的族印圖案發著呆。
轟隆轟隆。
「嗯?」
突然間,一陣不尋常的震動依附著風聲,傳進加洛茲耳中,他豎耳細聽,後方空氣分子鼓燥著,好像有什麼東西正逐漸靠近。
狼人們互相對看一眼。
加洛茲連忙從照後鏡向後一看──道路盡頭那端塵埃喧鬧,一台印有荊棘盾徽的重型機車,夾雜著煙塵正朝著這邊疾馳而來!
「伊西達雷普的裸猿追上來了。」他說。
開車的年輕小夥子用眼神問著該怎麼辦。
他指指上面,加洛茲重新綁上頭巾,從腰間取出一把全身鐵黑,超乎一般常理大小的左輪手槍,狂氣地笑著說,「有貴客上門,總得請頓好料吧?」說完就打開車門,奮力地攀上車頂。
在疾馳車輛的上頭,加洛茲灰黑色狼毛隨風擺動,從這裡已經可以清楚看見敵方,只有孤身一人的重機騎士。
「來搖滾吧,阿撤魯斯!」
雙腳狼爪緊緊扣入車頂,狼人壓低身軀,左手持著名為阿撤魯斯的重型槍械,右手扶著槍身幫助穩定,當槍口確實咬住對方,加洛茲毫不猶豫地朝騎士扣下扳機。
大口徑的子彈螺旋飛馳,劃破空氣!彈頭炸藥與地面擦過瞬間引爆,一瞬間碎石四射,濃煙迷漫!
而阿撤魯斯強大的衝擊後座力讓加洛茲不得不盡全身力氣穩住,才不至於從車上摔落。
但出乎他預料,後方引擎聲依然狂野地隆隆作響,下一秒,重型機車就衝破煙幕,直接咬住卡車後方,對方騎士趁這瞬間大力跳躍,抓住貨櫃邊角,然後借力一撐爬上車頂。
棕白相間的頭髮,敞開的黑長衫中穿著無袖背心,一雙不輸狼眼般銳利,與同為金色的眼睛,男子站立於加洛茲前,對著他開口說道──
「伊西達雷普之幽魂,潛行而進,左手持短刀──」
不等男子說完,加洛茲直接以手中的左輪槍猛力朝他揮掃,原本這擊的力道連磚石都會為之粉碎,但令狼人訝異的是,眼前的傢伙竟然靠一把銀白手槍就招架住攻勢。
「──左手持短刀感召流浪無主者!吾名格朗克薩.克魯格,眅依主者,主於地上逞戒利牙!」
叫做格朗克薩的男子語畢,順勢以腿橫掃狼人下盤,加洛茲重重摔倒在車頂上,男子舉起槍正欲扣扳機,躺著的加洛茲動作更快,舉起阿撤魯斯直接開火,逼的格朗克薩不得不側身閃避。
「怯!」眼看射擊失誤,狼人邊吼著,邊挺起身子再度展開攻勢。
雙方槍身交擊,擦出點點火花,加洛茲尋找男子空隙試圖開槍,但對方似乎也知道他的意圖,屢次架開槍口偏移彈道。
身軀壯碩的狼人靈活度略輸人類一籌,自豪的力量也無法在行駛中的車上自在發揮,加洛茲處處被格朗克薩壓制,最後男子抓到他空檔,一記腳踢,將原本重心就不穩的狼人從車頂上狠狠踢落。
「碰!」重重的一摔,摔得加洛茲七葷八素的癱倒在路旁,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與肌肉都在痛,而男子朝他看了看,露出一臉不知所謂的笑容,從腰際掏出另一把槍,然後從車頂一躍而下。
榴彈槍!加洛茲心頭一寒,已經太慢了。
跳車那瞬間,男子朝著卡車開槍。
爆炸聲掩蓋了狼人的吼聲,淹沒了一切,衝擊波震的他頭暈目眩,掀起的塵埃吞噬掉眼前所有事物,加洛茲感覺到有好幾塊小金屬碎片擦過他身體,劃出條條血痕。
他奮力撐起身子,惡臭的燒焦味傳入他靈敏的嗅覺,令他感到一陣作嘔,耳際轟轟作響,剛剛發生的事情在他狼腦袋裡橫衝直撞地亂竄,望著前方卡車殘骸,沖天的火光中,男子身影從中浮現。
加洛茲不可置信地張大眼睛瞪著,竟然有人類能在那種距離下毫髮無傷。
「想不到竟碰上略懂『槍技』者,令吾興致甚起!」格朗克薩對著加洛茲說。
跺著碎步,男子慢慢走向狼人,翠綠色的狼眼剎那間閃過一陣光芒,蹲伏地狼人趁著對方不注意,故計重施,再次持著阿撤魯斯施展猛烈的掃擊。
「鏘!」
只是格朗克薩依然擋住了這次攻勢,臉上表情卻略顯驚訝,眼角餘光注視著自己那把招架住阿撤魯斯的銀白手槍,而加洛茲抓住這個機會,狼腿使勁一踢,力道大的讓對手飛出數尺。
「哈哈!」加洛茲憤憤笑道,「這記是送你的回禮,有種就再來啊!」
突然間,加洛茲的狼性直覺告訴他情況不太對,只見格朗克薩爬了起來,然後如閃電般狂襲而來。
槍械交擊聲再度響起,在廢墟間鏗鏘大作,格朗克薩攻勢從先前靈敏,一下子轉變成跟加洛茲一樣靠蠻力,純粹以力量較勁,而不是以技巧取勝。
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突然間,一絲夾藏於撞擊聲裡的微弱碎裂聲,加洛茲馬上明白剛剛人類是在驚訝什麼。
狼尾狂野地高舉著,狼血在血管裡熾熱奔騰,讓他腦袋陣陣發燙,全身上下每吋肌肉緊繃,出手力道越來越重,而黑槍與白槍也傳出陣陣哀鳴。
看著人類,加洛茲裂嘴一笑,狼牙在男子面前耀武揚威,似乎在確認對方鬥志,而格朗克薩則回以不在乎的表情。
「很好!這是你自找的!」
狼人叫囂著,然後盡全身力氣從正上方劈砍而下,只見格朗克薩身形一蹲,以白槍頂住阿撤魯斯的劈擊,反饋力道之大,連加洛茲自己的手都沒了感覺。
狼與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兩把槍上。
「喀鏘。」金屬碎裂聲。
加洛茲知道自己贏了。
因為下一秒,格朗克薩的槍就瞬間散開,四散的金屬零件與碎片掉落一地。
「不錯,不錯!汝身手於狼人中可謂佳者!」格朗克薩笑道,「只可惜血氣方剛,眼界甚短──」
「輸了就輸了,你這裸猿囂張什麼?」
堅硬冰冷的管狀物,隔著上衣貼住狼人腹部,加洛茲低頭一看,只見格朗克薩正持著另一把槍頂著自己。
「──所以,究竟是誰贏了?」男子問。
「怯,」粗心大意,忘了對方還有榴彈槍的加洛茲吐槽道,「這種距離下你也逃不掉。」
男子意味不明地笑著,猛力將他往旁邊一踢,而自己則是立刻後退,在被踢出去的狼人還來不及反應前扣下扳機。
爆炸再次吞沒了所有一切,也帶走了加洛茲所有感覺。
依稀的意識中,他只知道自己於怒濤裡載浮載沉,試圖抓住任何能抓的東西,但卻什麼都抓不到,最後只能沉入這片黑色的大海,加洛茲注視著前方唯一一道光線,然後緩緩闔上眼睛。
*
Intr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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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眼惺忪。
低垂的尾巴與灰毛小狼站在門口。
他憂傷的時候,男人卻將前往戰場。
「爸,你什麼時候回來?」
雙眼跟他一樣翠綠的狼人。
解下頭巾,輕輕地放在稚嫩小爪裡。
漸行漸遠的身影在晨光中笑容豪邁。
「我不知道,但總有一天,我們會共度一段美好時光。」
*
少女輕輕撫摸著,潔白細緻的雙手在灰黑狼耳上打轉,看著昏睡中的狼人眉頭深鎖,像是做惡夢一樣,她帶著同情的眼神,手慢慢滑過狼臉頰,柔順間帶著剛硬扎手的狼毛,有種不可言喻的觸感,她情不自盡地深深將癱倒在地的狼人擁入懷中。
「喔──好狼毛!早就想找個狼毛抱枕了──怎這麼好運在路邊撿到一個!」
這一擁抱,力道痛的讓原本昏迷中的加洛茲驚醒過來,他痛的大吼:「幹──誰啊!──嗚……好痛……」
他一低頭,兩隻綠色眼睛瞪著眼前少女,狼人不滿地張開一嘴利牙,想要咬斷眼前這母裸猿在他身上亂竄的手,但是深深入骨的疼痛讓他只能維持躺姿,沒辦法隨便起身動作。
少女看見醒來的狼人反應如此激烈,反而嗤嗤地笑了起來。
「醒來了?」
「怯,要不是全身痛的要命,早咬了妳。」加洛茲憤怒地吼道。
「死狗,也不看看是誰在路邊撿到你?你那傷勢沒有緊急處理的話,早就變成路邊一條橫躺狼屍,哪來嘴巴功夫跟我這世界第一的正妹吵架?」少女絲毫不怕的回答。
「怯,裸猿就是裸猿,管你公的母的都一樣!」
「什麼?你罵我這正妹叫做什麼?」
說完少女就狠狠地朝著加洛茲裹著繃帶的腹部猛敲下去,加洛茲當場感覺到一陣劇痛直衝腦門,整個世界又天旋地轉了起來。
「哈哈,看你這死狗還敢不敢忤逆我這『世界第一』的正妹!」少女見狀笑著說,還刻意將世界第一唸的字正腔圓。
「幹!」
加洛茲被眼前傢伙著實惹火了,不顧身上傷口劇痛,一骨碌地從地上爬起來,想要直接解決掉這傢伙,但少女反應更快地朝後退幾步,纖細的臉蛋上掛著興致勃勃的微笑。
狼人奮力地跨出步伐,但身形一晃,撲通地倒在地上,加洛茲摸著自己腹部,一股溫暖潮濕的感覺正在擴散,他舉起狼爪,上頭已染成片片鮮紅,但他還是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只是身體怎樣都不聽使喚。
他大力喘著氣,感覺意識又逐漸模糊。
「怯──這個笨蛋──」少女見狀趕緊上前查看,然後瞪著加洛茲說,「你看啦,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又裂開了,你們這些狼腦袋都一樣蠢嗎?」她邊說著邊指了指一旁。
加洛茲無力地看了一眼,只見許許多多沾滿血跡的繃帶堆積在那,然後他想開口再說些什麼,話剛擠到喉頭間,眼神逐漸黯淡,他又溺於朦朧的大海中,載浮載沉。
少女看著又昏迷過去的狼人,嘆口氣,再次捲起沾滿狼血的袖子,重新安頓好這個狂燥的狼人笨蛋。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
當加洛茲再次醒來時,眼前一陣耀眼地光芒,讓他睜不太開眼睛,他舉起爪子遮擋強烈的白光,爪縫中遠方身影隱約,他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死了,來到地平線彼端,即將加入偉大狼群們,在這片屬於獵者的草原展開大狩獵。
但是下一秒,一陣打呼聲將他拉回現實。
原來只是太陽從灰色叢林間升起罷了,晨曦破曉,連原本漫橫搶奪天的灰,此時也不得不臣服於萬仗金黃之下,讓加洛茲從心底感到一股暖意,他低著頭看著呼聲來源──那昨夜與他大鬧一場的母裸猿。
加洛茲下意識摸著腹部,身上繃帶是純白的,而旁邊廢棄繃帶又積更多了,看樣子少女可能整個晚上都在處理他的傷口,想到著,原本惱火的感覺逐漸消退,他碧綠的狼眼默默注視著眼前熟睡的少女。
雖然他從來沒有跟母裸猿靠的如此相近,就感覺來說,她在裸猿中算好看的傢伙了,黑色秀髮與五官清楚的挺立於稚嫩臉蛋上。他用乾燥的鼻頭聞著少女,很奇怪,沒有一般裸猿身上的臭味,反而是另一種從沒聞過的奇怪淡香,加洛茲越聞興致越高,從烏黑短髮、嬌小耳盼、清純臉龐,聞上少女那粉紅色的嘴唇──然後伸出狼舌頭想嚐嚐味道。
正當狼人來回舔著,感覺舌尖那各有巧妙的味覺訊號時──少女似乎被黏呼濕搭的舌頭弄醒了。
少女惺忪的睡眼,一時之間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但是當她注意到眼前的狼人正伸著舌頭舔著自己臉頰時,她放聲尖叫。
「啊!變態!」
「等、等等!事情絕對不是妳想的那樣,聽我解釋啊!只是覺得味道很好聞──我並沒有……」
「我的第一次!你竟敢把本正妹的第一次搶走!」用力捶著加洛茲的狼腦袋,少女歇斯底里的繼續大吼大叫著,「喔!誰能想到我的第一次竟然是給了一條路邊死狗?而且還是隻半死不活,長相醜的要命的毛絨大怪物!」
「醜的要命?妳說誰醜的要命?我可是追求者一堆咧!」
「嗚──不管怎樣我一定都嫁不出去了啦!有哪個帥哥會要一個被死野狗親過的世界第一正妹啊?」少女掩著臉低聲啜泣。
加洛茲無奈的看著她,狼腦袋遍尋著該用哪套來安慰少女,但是越想越不對勁,因為每招都是狼人與狼人間的肢體互動──用舌頭與鼻子。
他突然想起狼人有句俗話:「如果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的話──只要搖尾巴就好了。」
加洛茲坐起身,轉過去背對少女,默默地哼著細微狼嚎,然後對著她搖曳著長長的狼毛尾,像鐘錶一樣左搖右搖,還不時輕輕掃過少女沾滿淚痕的臉龐。
「怯,這套哪有用啊?」加洛茲自言自語著。
但出乎意料的是,少女彷彿被狼尾巴吸引般,抱著加洛茲的灰毛長尾不在啜泣了。
「好吧,這真的有用。」狼人一臉窘樣的吐槽自己。
就像小孩子聽聞安眠曲一樣,少女竟然抱著他的尾巴沉沉睡去,緊抓不放,加洛茲看著熟睡的臉龐上,依然沾有斑斑血跡,他大聲嘆口氣,只好呆呆地繼續坐著。
就這樣讓她再睡一下吧。他想。
環望一下週遭,卻不見被男子擊毀的卡車與同伴殘骸,看樣子要不是昨天的爆炸將他炸出好幾十尺外,不然就是少女趁他昏迷時把他搬到其他的地方去了──突然狼人似乎想起什麼,急忙翻遍全身上下,阿撤魯斯呢?我的槍呢?他焦躁地左翻翻右尋尋,但是都沒發現。
他不顧依然抓著他尾巴的傢伙,慌慌張張爬起來,身上傷口依然作痛,他只能緩緩踏著吃力的步伐,翻尋少女堆積在旁的雜物。
「死狗──在找什麼?」被弄醒的少女揉著眼睛問道。
「阿撤魯斯咧?你把阿撤魯斯拿到哪裡去了?」加洛茲吼道。
「阿撤魯斯?你說誰?」
「就是一把黑黑的又很大把的槍啊!」
「喔喔!你說它啊?」少女眼睛突然一亮,隨即露出一臉陶醉神情說道,「我這輩子從來沒看過這麼大隻的傢伙!啊──稀有合成鋼打造的槍身、威力強大、鮮少出錯的大口徑左輪,我來猜猜看?那是點六零口徑的吧?喔──更別說為了近戰而大幅強化的整體結構與追加配件──」
「等等、等等!」加洛茲舉爪示意少女停止滔滔不絕的心得感想,然後繼續問,「妳懂槍?」
「嘿,死狗!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槍械技工呢!」少女叉著手驕傲地回答。
但加洛茲只是看著眼前少女,絲毫摸不著任何頭緒,昨天跟今天的一切改變來的實在太快,首先是盜賊集團被一個男子隻身全滅只剩他生還,然後現在眼前又出現一個救了他,懂得急救又自稱是槍械技工的母裸猿,他感覺自己鮮少思考的狼腦袋被這些混亂的訊息胡亂攪一通,正隱隱作痛。
「我說啊,現在這樣子也實在不方便,我叫做樓,單字一個樓,那死狗呢?」
「啥?」狼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本世界第一正妹在問你名字──名字!」樓在加洛茲耳邊大吼!
「加……加洛茲……」
「怯,扭扭捏捏的,是不是男人啊?」少女吐槽著。
沉默倘久,加洛茲才從喉頭間再度擠出一句話。
「那它咧?阿撤魯斯在哪?」
少女默不作聲,只是起身將原本置於一旁的隨身旅行貨櫃打開,加洛茲急忙貼上一看──阿撤魯斯正好端端的躺在裡面,而他也看到櫃子裡面放滿了各式各樣他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器具。
「話說你是怎對待這傢伙的啊?昨天順手檢查一下,槍身整體已經有點凹陷了──喔,拜託,合成鋼製造的耶?就算槍械本身與材質都能應付近戰──但這力道也太大了點……」樓轉頭看著加洛茲,取出阿撤魯斯交回他狼爪中,然後臉色十分正經的說,「你既然這麼重視它,那就應該要好好對待它,你就會發現它不是你所認為的那樣單純。」
「喔……」加洛茲低著頭,尾巴夾在兩腿間,以人類情感說的話──狼人羞紅了臉。
「那個──謝謝。」小聲到幾乎細不可聞的感謝。
「你說什麼?」樓問。
「謝謝……」
「什麼?」少女故意將耳朵貼到加洛茲狼吻邊,再次問道。
「我說──謝謝!」這次他大聲喊了出來,道謝聲在早晨的灰色叢林間不停回蕩著。
如花朵綻放般,少女笑容以對,低垂的尾巴再次豎起,狼人也報以十分生硬的微笑。
*
Intro-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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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狗,你有沒有聽過小紅帽的故事?」正大口大口吃著罐裝土司的樓問著。
「那是什麼?」加洛茲也邊吃著同樣的東西邊答到。
還是第一次吃到罐裝土司這種東西,該怎樣解釋這種食物呢?有點酸酸的味道,雖然比不上肉食,但至少──還算可以接受的東西。他想。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女孩總是戴著紅色的頭巾──不是你頭上那種沒氣質的東西──好啦,不要用那種眼神瞪我──反正大家都叫他小紅帽。」
「小紅帽?真夠難聽的名字。」一口吞下酸土司,加洛茲不屑地說。
「不要打斷啦!」少女不滿地抗議著,然後繼續說,「小紅帽跟老奶奶相依為命,但是老奶奶卻對小紅帽非常非常壞,所以小紅帽常常瞞著她,獨自一個跑到森林深處去散心。然後有一天──正當小紅帽在河邊摘花的時候,天上突然掉了隻大野狼下來。」
「等等,天上哪會有狼掉下來?」狼人吐槽著。
少女狠狠瞪了加洛茲一眼,然後用腳猛踹加洛茲的傷口。
「好!好!我安靜!」加洛茲痛的哀嚎,此時樓才滿意的再度開口。
「結果大野狼不是來吃小紅帽的,而是很喜歡小紅帽,想跟她做朋友,而小紅帽也很樂意,所以從此以後她們就玩在一塊。直到有一天老奶奶發現事情不對勁,暗中請了獵人去跟隨小紅帽──結果在森林裡,獵人看見了跟小紅帽玩在一塊的大野狼,所以獵人就想開槍射殺他,雖然大野狼什麼壞事都沒做,他就只好帶著小紅帽不停的跑、不停的跑,結果卻不小心失散了。慌張他的四處找啊找,最後發現小紅帽被獵人帶回村子裡。」
「那可真是個悲哀的故事。」加洛茲毫不以為意地又吃了口土司。
「想念小紅帽的大野狼,就冒著風險來到了人類村莊,結果發現正被老奶奶虐待的小紅帽,結果他一氣之下,就衝進屋內把老奶奶咬死了,但是也因為如此引來了村民與獵人,結果不管小紅帽怎樣哀求,大家把大野狼抓了起來,然後──」
「然後怎樣?」加洛茲好奇的問著。
「他們將大野狼殺了。」樓回答。
「怯,反正不管怎樣,你們裸猿故事裡面只要是狼的都該死就是了。」加洛茲仰頭將罐頭裡最後幾塊切成丁狀的土司一口吃完,然後伸手想要再拿一罐,但被少女重重地拍了下狼爪。
「幹麻啦?」他憤憤的叫著。
「一餐只有一罐!」
「憑什麼我要聽妳的啊?堂堂狼人竟然要聽妳這裸猿的廢話?」然後又逕自伸出手。
「裸猿?你叫誰裸猿?你這毛絨怪物給我放尊重點!本正妹是世界第一正妹!聽好──正,妹!」樓對著加洛茲吼道。
「我管才管妳世界第一還世界第幾!」加洛茲惡狠狠的用狼爪頂著少女的肚子,「反正你們這群沒毛的猴子在咱們眼中就叫做裸猿!聽好──裸,猿!」他頂嘴道,還刻意學樓在最後兩個字加重語氣。
「啪。」清脆的響聲,少女一個火辣辣的掌印打在狼人臉頰上。
狼人看著少女,少女瞪著狼人。
「很好,」他憤怒大吼,「很好!」
「我要走了,我要離妳這傢伙遠遠的!不然我耳根子永遠清靜不下來,裸猿!」他像極了隻瘋狗般吼著。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才對!真不知道為什麼昨天要救你這忘恩負義的傢伙,死狗!」樓不甘示弱地反嗆回去。
「哼!」
「哼!」
兩邊同時間陷入沉默,互不作聲,然後加洛茲率先起身,穿上放在旁邊折好好的破爛上衣,將阿撤魯斯收好重新繫回腰間,抖了抖身上凌亂的狼毛轉頭離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的經過少女身旁。
「你要去哪?」樓最後還是開了口,問著逐漸離去的狼人,小聲問。
「我要回家。」他轉過身說,然後不管接下來少女的耳語,加洛茲再也沒回過頭。
吐著舌頭,拖著負傷的身體,雖然以他的恢復力來說傷口大致上都已不要緊,卻依然陣陣作痛,每踏一步都能感覺到痛覺清楚地傳達到腦袋,但他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回頭,不再去管那個奇怪的,叫做樓的少女。
他現在想做的,只是快點回家,躺在舒服的狼窩裡好好睡上三天三夜。
可是這條路卻顯得十分十分漫長。
當他踏出第一步,馬上就迷失在灰色的叢林迷宮裡,四周一切如此不熟悉,瀰漫在空氣中只有老舊到像是死了般的孤潦寂靜,擎天的建物依舊搶走了頂上所有視野,完全分不清楚太陽究竟在何方,而風──在這,連絲毫能辨別味道的風都沒有。
世界只剩單獨唯一,孤寂的味道、灰色的視界,與在耳盼翁翁低喃的細語。
加洛茲感覺自己就像感官喪失,如溺水般……只能無助地揮舞四肢,企圖抓住能攀附的流木。
他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他想如果找到卡車殘骸,也許就能依著那條唯一熟悉的大馬路走回家。
遍尋不著。
代表時間的陰影慢慢轉動著,狼人行走於期間,高聳的灰柱與條條陰影,他竟然開始感到害怕──害怕連自己都會隨失消失於這片灰色般,曾有那麼一瞬間,當狼人低頭望著自己灰黑的狼毛,竟然與地上的塵埃化為一體,他驚恐地大吼著,試圖將自己從這片灰中抽離。
卻發現自己只是越陷越深,最後,他再也分不清楚──到底他是他自己,亦或他只是這城市的一部分。
為什麼每次都是這種隨波漂流,無法真真正正抓住什麼東西的不確定感?
狼人撲通一聲跌坐在街道上,無助的綠眼睛看著路旁危危垂掛的招牌上面,裸猿正一臉鄙視的嘲笑他,扭曲上揚的嘴角,加洛茲暴怒起來──使勁將商店招牌砸個粉碎。
看著難以辨認的圖案,他憤憤地吐了吐鼻氣。
「發洩完沒?」
聽聞聲音他猛然轉身,掏出阿撤魯斯,指著背後聲音來源──黑色眼睛的少女默默注視著他。竟然是樓。
「所以你想問:『妳一直都在我後面跟著我嗎?』我先說才不是這樣!我只是剛好路過,看到某隻連方向都搞不清楚的死狗,本正妹心胸寬大,俗話說好人做到底……」
加洛茲默默伸出狼爪,舉在樓面前,少女看著他。
原來這傢伙至少還懂點禮貌嘛。她心想。
但事情卻跟她想的不一樣,只見加洛茲晃了晃狼爪慢慢說──
「我要土司罐頭。」
樓氣的一腳踩在加洛茲的狼尾巴上。
但是少女與狼又對看一眼,再度笑了出來,如銀鈴的細緻與放浪的狂野。
卻就在此時──
一陣引擎的怒吼聲傳進加洛茲耳朵,狼人緊張不安地張望四週。
「怎麼了?」樓問。
「裸猿的引擎聲。」
「轟轟!」
隆隆吼聲由遠而近,加洛茲在街道那端似乎看見了什麼,拉住少女轉頭就跑。
「喂!你做什麼啦!這樣很痛耶!」樓邊跑邊抱怨著。
像是也看見狼人一樣,引擎聲如猛獸般嘶吼著,朝他們倆猛追而來!
踏過一塊塊碎石磚,跑過一個個無人路口,就算腹部又變的溫熱潮濕,身體逐漸失去感覺,但狼人依舊沒停下腳步,只是一昧地跑著、跑著。
卻根本無法與機械一拼。
印著荊棘交叉的盾徽,悍馬車急煞嘎然橫阻於兩人前,刺耳的磨擦聲刺著狼與少女的耳膜,加洛茲注意到車身上另有一幅標誌──被斬首的狼頭。
從車上跳下來的是四名人類男子,個個手持武裝,胸前的荊棘盾徽閃耀著,左臂上繫著同樣的臂章。
狼人一下子就認出他們──
惡名昭彰,狼人間暱稱為補狗大隊的傢伙,伊西達雷普狼人掃蕩部隊。
「嘿,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為首的傢伙用鄙夷的眼神看著加洛茲,「大野狼企圖綁架咱們亭亭玉立的小姐?」那裸猿衝著他說。
「哈哈哈!」其他裸猿三個放聲大笑。
被加洛茲擋在身後的樓,箭步向前迅速地阻礙在人類與狼人之間,護著負傷正喘著氣的狼人說:「等等,這傢伙是本正妹同伴,我不准你們對他怎樣。」
「什麼?妳說什麼?」男子故意將他那充滿鬍渣的臉貼近少女面前,不懷好意的毛手毛腳。
「用你們的說法就是──」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這傢伙現在歸本正妹罩。」冷冷地說。
「哈哈哈!看來妳不知道啊!」男子大笑著說,「就在議會不久前頒布最新決議,過去要忍受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開始,伊西達雷普對境外所有狼人唯一的對待方式──」他用手勢朝喉嚨一劃,「──就地處決!」
「所以快退開吧小姐,在妳也跟這傢伙變成蜂窩之前……」他解開手中半自動步槍的保險,指著加洛茲。
「嗷嗚────」
怒吼狂嚎,響撤風中。
不給對方機會,加洛茲拔出阿撤魯斯重擊這為首裸猿的腦袋,頭骨根本承受不住力道,瞬間凹陷爆裂,就像煙火一樣。
對方全被震住,傻傻愣在原地,也給了加洛茲絕佳的進攻機會,持續動作,狼人沒把陷於血肉糢糊中的槍拔出來,反而向前猛力一撲,抓住其中一名傢伙的身子,順勢以他身軀作為武器,將另外兩名同夥擊飛出去。
絲毫不猶豫,把爪中可憐傢伙從脖子間大口咬下,狼牙如鋼刀般輕鬆切割過血肉,咬斷鎖骨、肩胛骨,然後隨意將濺著鮮血的屍首往旁邊一扔。
好歹也是實戰部隊,剩下兩名裸員馬上從猛烈撞擊的疼痛中恢復,解開槍枝保險,對著眼前狼人扣下扳機,一發發子彈朝著狼人奔去。
加洛茲矮身一滾,閃過第一次射擊,朝著街道旁滾去,躲入倒塌的圍牆後方,而裸猿也隨即跟上他動作追擊,對著狼人躲藏的地方連續開槍。
大口喘氣,加洛茲盡可能縮小身軀,減少被彈面積,一腔熱血正快速消褪,視線也開始左右不定,他清楚的聞到瀰漫在空氣中,自己濃厚的狼血味。
彈幕於這刻陷入沉默,後頭響起一陣手忙腳亂的翻尋聲,看樣子對方彈藥用完了。
「怯,你到底還有多少血可以流啊?」少女突然冒出來,對著他吐槽道。
「妳怎麼──」加洛茲一臉訝異的問。
「從旁邊的防火巷啊。」少女指了指後面小路。
「裸猿要的是我……才兩隻我一下子……就搞定了,我──」接下來的話不隻為什麼卡在加洛茲喉頭間,他努力動著舌頭才將它擠出來,「我會保護妳!」
樓默不做聲,卸下背著的行李櫃,從中抽出兩把如少女般細緻精巧,簡直是工藝品而不是殺人武器的半自動手槍。
「聽好了死狗。」她裝上彈筴解開保險,用自以為帥氣的姿勢對著加洛茲嗆聲說──
「不是你在保護我,而是我在保護那個保護我的你!」
然後她轉身跳入戰場之中,情況演變成兩名軍人面對孤身少女,加洛茲試圖阻止,但是失血過多只能大口大口喘氣,狼人只好默默閉上眼睛,希望死前不會聽見少女稚嫩身軀被七點六二口徑子彈穿過的撲通聲。
射擊聲再度響起,每一聲都緊壓迫著加洛的的心跳,但是步槍射擊那急促單調的旋律,竟被另一支具強烈節奏的旋律壓過,交手數次後,兩邊猛然停止。
腳步聲正朝自己走來,但是加洛茲卻放心的呼出一串氣息,投身於意識汪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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