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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圖利亞之風(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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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 2010-03-01 12:51 AM 發佈 (17554 查看)
以下筆記出自圖亞隆賽於生前所記載的十二篇手記之一,與僅懷念具阿徹魯之眼者,願其精神與吾等永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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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把巴圖利亞記述下來時,總是不經意地帶入了風,這被他們稱為拉格咆哮的山風,也許跟他們給我的感覺,與圍繞著黑犬白鹿而展開的傳說有關,尋根者是一群風的民族?不,其實並不是--他們只是想與風同在,所以追隨與崇拜著風的族群罷了。
所以一如往常,早晨的巴圖利亞山依舊是一團糟--當然是對我這個外來客身上而言,但是習慣於猛烈風勢的白狼們卻總是不在乎地讓它席捲過自己臉頰,順便帶走幾根髒白的獸毛,那些在空中旋舞的白毛,看似雪花,也無形中給予了這支極度低調的種族,一層朦朧的面紗。
但老天--好吧,入境隨俗,以亞哈在上,這些漫天飛舞的小玩意可是折騰了我好久,在平地上的狼群們可沒這問題,因應氣候而生長的短硬剛毛,可不像這些能保暖的白長毛那麼討厭,害我總是得打幾個噴嚏,與揉揉那乾冷的鼻子才舒服些。
喔,我想就算我隨筆的速度再快,也不該一直寫鼻子過敏啊,好吧,切入正題,以循根者的排外與出了名的自傲,我實在完全不敢相信他們竟然會讓我這個平地來的小旅人留下,而且更瘋狂的是竟然還允許我閒暇時可以在村中晃晃,不過看看那些傢伙的眼睛,裡面除了好奇外更有另一層意思--
畢竟他們特有的社會關係也是出了名的--雖然形式上屬於母權結構,但雌狼在部族中是極少與神聖的存在,所以絕大多數在"某方面"需要上,循根者清一色的是同性互動遠超過異性,所以也自然而然--嘛,省略掉這段吧,反正這就交給社會學者去研究,我現在只要稱職地扮演好過路旅人就好。
總言之我可不敢獨自一個在這裡隨意閒晃,就算論種同為狼,但是經過不知道多少年的區域分化,對彼此來說都陌生的很,所以今天,啊哈,終於可以開始要寫重點了,所以今天我就跟著族中那收留我的老薩滿在一起,幫著他打點雜與偶爾觀摩一下循根者們從古三狼時代傳承下來的觀星術,與老舊歌謠--
不過老薩滿的小屋倒是令我驚訝,跟城市族群們那些天馬行空的意淫幻想根本不一樣,在梵厄的壁櫥裡可沒些什麼黏不啦嘰,還流著膿汁的奇怪內臟,或者是一堆認不出種類的珍稀藥草與顱骨法器,在這裡非常簡單,一叢火堆、磨缽與杵、三種連都市人都熟悉的草藥,只不過多了一樣--阿徹魯。
就這樣,這些東西就是循根者薩滿們施展古老儀式所需要的東西,雖然簡陋,但是梵厄卻是嚷嚷著這些只不過是媒介罷了,其實他們做的事情很簡單--溝通。
他們不是在施展什麼巫術,更不是在操弄什麼宇宙大道,只是很簡單的與自然、先祖眾靈們溝通罷了,那些火堆與草藥只不過是如同衣物般,在會見靈魂前總是要打點自己門面而已。
或許什麼都簡陋,也是我對這裡的深刻印象之一。
小小的木造矮屋,中央那儀式用的部族爐火搶走了許多位置,老薩滿梵厄的家當就環繞著火爐,堆放在牆邊,而懸吊在房子陰暗處的是那些剛風乾完的野味肉乾,屋子裡面總是充滿好幾種味道,焦炭、乾肉、藥草香料、狼騷、還有將這些完美集合起來,稱為靜謐的成分。
當我剛踏入門的瞬間,一度以為這地方的時間是靜止的,就像千年前以亞哈領導所有狼群的時代般,屋裡面的一切從未改變,就像頂上那恆久永存,穆納母親所在之處,環宇蒼穹,偉大的地平線,然後老邁的梵厄站在其中,仰望群星。
有時候吧?我不能不承認某個傢伙曾說過的話:
「世界上唯一能體驗眾生的,只有筆耕者。」
雖然我不是循根者,不是薩滿,不是老梵厄,但我透過紀錄這一切,彷彿自己好像他般,他從眼中看見星星,而我,從文字中看見它們,雖然比不上真實所見,但至少--也是種解寥吧?
試圖融入這以然許久的狹小世界,被稱為圖亞隆賽的旅者並不存在,而是如同老薩滿身旁所有的塵埃般,只是塵埃,見證著時間與山風流徙的小石子,觀星者仰望著,觀察者凝視著,梵厄低厚的嗓音呢喃,我聽;草藥芬芳的香氣瀰漫,我聞,
火焰與煙霧交織在他黑灰掌間,我看得入神,在柴堆中熊然烈火如蛇般竄游,跟隨梵厄的手勢靈活迴移。
狼喉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話說看著老薩滿行祭儀時,有種感覺一直揮散不去,並且在心裡逐漸擴大--或者說縮小,這種極度龐大的存在卻有著被這一切擠壓到極度渺小的點,唯獨一點。
「我們之所以為我們,是因為既屬於廣大自然,卻又同時理解自我的存在。」
老梵厄曾經說過,狼人與狼看似同源卻不同的原因,是因為父狼以亞哈從思考中得到了自我,與世界這群體有了你我之分,成為了第一個獨自存在者,但成為了個體的同時,以亞哈依然保有與神靈們聯繫,所以在保有自我的同時,又能歸隱回自然之中,但現在啊--講到這的老薩滿搖搖頭。
「現在人們啊......都已經忘了如何與靈魂們溝通了,在追尋獨立存在的同時也遺忘了怎樣回歸於群體,我們循根者--不,以亞哈的血脈,偉大父狼所疼愛的幼子們,雖與父親一樣區分出自己,但卻遺忘了,群體是什麼,所謂古老靈魂與地平線遠端的大狩場啊--」
陣陣山風來了又去,留下什麼,帶走什麼?本應循根而行的白狼們,又是為了什麼而成了荒山迷子?拉格的嘶吼席捲於小木屋外頭,梵厄的呢喃繚繞於裡頭,老薩滿的聲調中充滿無耐迷茫,當群星的語言被眾人唾棄那刻,古老的十字星依舊在屬於它的地方閃爍--陰冷地閃爍於地平線那端,緘默不語。
我瑟縮在一旁,看著梵厄就這樣踩著儀式步伐,從穆納的左眼升起至落下,直到天明那刻,老薩滿才深深嘆口氣,蒼老灰白的雙掌一合,將同樣黯淡的沙塵一灑,熄滅火堆中僅剩的殘火,原本佇立於自然間的身影不見了,在我眼前的那位老者,他的背影看起來是多麼矮小與無能為力。
當梵厄整理好一切後起身時,我低著頭不敢注視他,怕彼此目光交錯的瞬間會知道我那自以為是,可憐對方的想法,一名曾經影響力極深遠,並引以為傲的薩滿竟然最後是這樣被眾人所不信任,但就算如此,梵厄依然是注意到了我刻意避開的目光,
金黃色的眼眸直入我心,緊咬住那所有混成一團的雜亂,可是梵厄卻移開臉,狼尾低垂。
「所以......我們最終會成為什麼呢?年輕的外來者?當我們緊握的不再是信仰,而是它所帶來的力量時......盲目地追求著啊,迷失道路的白狼們。」
我茫然以對,而老梵厄只是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朝著他那張破舊的草床走去,一整夜的祭儀帶給上年紀的他很多負擔,不用多久就沉沉睡去,看著老白狼沉睡,突然間不自覺地哼起了一首老歌--
走在無人的街道上,那匹看似孤獨的狼啊。
低垂的尾,無神的眼,是失去了什麼?是遺忘了什麼?
是被群所唾棄,是被放逐的王嗎?
是兄弟離去,隻身的落魄遊蕩嗎?
還是懷中的佳人不在,為此而讓眼淚盈於眼際?
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如夕陽西落般逐漸走向盡頭的狼啊。
身軀年邁,處境落魄,是無力了,還是放棄了?
感嘆時間荏苒,而沉溺於懷念中的狼啊。
為什麼不抬起頭,仰望群星呢?
走在無人的街道上,那匹凝望著穹蒼的狼啊......
巴圖利亞之風(ii)--完
延伸閱讀:阿徹魯斯--觀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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