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犬自治區

作者：傑寧茲?麥可?伯屈 （本文 摘選自心靈雞湯4，晨星出版社）
沒有朋友的人生，如同死亡時沒有人看到一樣。───西班牙諺語

我撥完電話號碼前，便有些意識到自己撥錯了號碼。電話鈴響了一聲、兩聲──有人接起電話。
「你打錯號碼了！」聲音沙啞的男人說完便掛斷電話。我迷惑不解的地再撥了一遍。
「我說你打錯號碼了。」那聲音說完，電話又卡喳一聲掛斷。
他怎麼知道我打錯了號碼？那時我正在紐約市警局工作，警察的專業訓練使我充滿了好奇心與關懷，於是我又撥了第三次電話。
「嘿！幹嘛，」那男人說：「又是你嗎？」
「沒錯，是我。」我答：「我很好奇為什麼我還沒開口，你就知道我打錯電話了？」
「你自己猜！」電話砰一聲又掛斷了
話筒鬆鬆的掛在我手指間，過了一會兒，我再度打電話給那男人。
「你猜到了沒？」他問
「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是……從來沒有人打電話給你。」
「你猜對了！」電話第四度被掛斷。我低聲笑著再打電話過去。
「你這回又想幹嘛？」他問
「我只是想打電話……跟你說聲『Hallo』」
「說『Hallo』？為什麼？」
「嗯……如果從來沒有人打過電話給你，我想或許我該打給你。」
「好吧！Hallo！你是誰呢？」
至少我還是打通了電話，現在他也開始好奇了。我向他自我介紹了一番，然後問起他的姓名。
「我叫艾道夫?麥斯，今年88歲。20多年來我還不曾在一天中接過如此多通打錯的電話哩！」我們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我們聊了10來分鐘。艾道夫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所有跟他親近的人都已經去世。
不久，我們發現彼此竟有共同處：他也在紐約市警局工作了將近40年，他告訴我他當時是升降機操作員。他人似乎很有趣，也很友善。於是，我問他我能不能再打電話給他。
「你為什麼想這麼做呢？」他很驚訝地問。
「你知道嘛！就像筆友一樣，也許我們也可以成為電話朋友。」
他遲疑了一下，就說：「我不介意……再交個朋友。」他的聲音聽來似乎也很樂意試試看。
接連幾天下午，我都打電話給艾道夫。他很健談，他談起了第1次、第2次世界大戰、因登堡災情，及其他的歷史事件。他是位很迷人的朋友。我也給他我家裡和辦公室的電話，好讓他打給我。他打了──而且幾乎每天都打。
我不只是想善待一位寂寞的老人，跟艾道夫聊天對我而言是件很重要的事，因為我自己的人生也有個大缺憾──我是在孤兒院和寄養家庭中長大的，我從未有過父親。漸漸地，艾道夫對我而言如父親般重要，我會跟他聊起我的工作，和晚上進修的大學課程。
艾道夫也開始喜歡起他顧問的角色。有次我談論到我跟某位上司意見不一時，我對這位新朋友說：「我覺得應該跟他把話談清楚。」
「急什麼呢？」他勸誡我說：「等事情平靜下來再說。等你像我一樣老時，你將發現時間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如果事情變的更糟，那時，你再跟他談談也不遲吧。」
我們彼此靜默良久。他柔聲說：「你知道嗎？我對你講話的方式，就像我在跟自己的兒子說話一樣。我一直希望有家庭和小孩。你還太年輕，無法理解這種感受。」
一天傍晚，艾道夫提到他89歲生日即將來臨。我買來一張纖維板，將它設計成一張上面有蛋糕和89根蠟燭的大賀卡。我請辦公室裡所有警察，甚至局長都在卡片上簽名。我總共收集了將近一百個簽名，相信艾道夫看了一定會很高興。
我們已經藉由電話交往了4個月，我認為這是彼此碰面的好時機，所以我決定親自將卡片送過去。
我並未告訴艾道夫我要過去見他。那天早上，我直接開車到他的住處，將車停在他公寓外的街道上方。我進入該棟建築物時，一名郵差正在走廊上分發信件。我查看艾道夫的信箱之際，他朝我點點頭。我找到了，在一樓H室，離我所站之處只有20呎遠。
我的心因興奮砰砰跳個不停。我們見面時會像在電話上一樣契合嗎？我有點疑惑，說不定他也會像我父親離開我生命時那般拒絕我。
我輕敲艾道夫的房門，但沒有回應，於是我更用力敲。
那名郵差從分發信件工作中抬頭看我，說：「那裡沒人」
「是啊！」我自覺有點蠢地答道：「如果他應門的方式跟他接電話一樣，可得花上一天時間才叫得動他。」
「你是他親戚或什麼人嗎？」
「不，我只是個朋友」
「我十分遺憾，麥斯先生前天去世了」他輕聲說
去世？艾道夫？半晌時間，我根本答不出話來。我震驚地楞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這件事。我克制住情感，向郵差道謝後，踏入上午的陽光中，濕潤著雙眼步向車子。不久，在街道轉角處，我看見一座教堂，心中突然浮現舊約聖經裡的一句話：「你一向摯愛的朋友，在他死後，你會更愛他」
我了解這句話的含意了。死亡使我們有機會再度確認彼此的愛，無常及悲傷的事情，常能喚醒我們對生命中特殊事物美妙本質的感受。現在，我頭一次意識到我跟艾道夫變的如此親近，就是如此簡單的事。我知道下次當我再交往下一位親密朋友時，情況甚至會更簡單。
緩緩地，我覺得全身湧上一股暖流。我聽到艾道夫咆哮：「你打錯號碼了！」然後，我又聽到他問我為何想再打電話給他。
「因為你很重要呀，艾道夫，」我大聲對著空中喊：「因為你是我朋友」
我將未拆的生日卡放入車子後座，然後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前，我回頭望向肩後輕聲說：「艾道夫，我並未打錯電話，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