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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肯船長

第一章：碼頭上的斗篷

我曾經發誓，絕不再回到那萬惡之島上。然而，我還是打破了這個誓言，那時約莫是一八──年吧──我肯定是給魔鬼附身了。我回到布列斯特去，回到當年崔勞尼先生買下希司布紐拉號的地方──回到當年我隨一群「紳士」啟航的地方，用我剩下的錢買下「鯊魚號」，雇用巴肯船長和他的水手們：一切都是由此開始的。

那日天氣晴朗有風，我走向鯊魚號停泊的地方。船在港邊輕輕地搖晃著，在它前面站著一個全身用黑色斗篷包得密不透風的人，臉上還戴了一個狗頭面具，在白天的碼頭上顯得特別突兀。我走近他，伸出一隻手，說道：「很高興遇見你，巴肯船長。我是吉姆?霍金斯，你的新船東。」

有關巴肯船長的種種事蹟，我已有所耳聞。據說沒有幾個人見過他在斗篷和面具底下的樣子，而自稱見過的人都說，他長得簡直是一頭魔鬼，沒被綁上火刑堆燒死真是奇蹟。儘管在這之前沒和他接觸過，我一見到那身黑色斗篷，便意會到他就是巴肯船長。

「也很高興遇見你，先生。」一種非常低沉但還算正常的人類聲音從狗頭面具下傳出來。他也伸出了一隻手。我看到他的那隻手覆滿黑毛，當下我驚呆了，愣了一兩秒，但還是很快回過神握住了那隻手。那的確是一隻手，不過不是人的手。人的手不會如此多毛，也不會在該長指甲的地方長出爪子來。他的手心很粗糙，像長了塊很奇怪的東西，後來我才知道有些野獸的腳底也會長著這樣的東西，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這裡不適合我們談話。」他放掉了我的手並說道，「讓我們上船去談，談談以後的航行事宜。」

雖然不知道他這麼說到底有什麼打算，我仍然表示同意，與他一道走上船梯。

鯊魚號是一艘柚木製的大桅船，木質表面油亮光滑，似乎欲以此展示它自己是多麼堅固耐用。我剛走上甲板，差點滑倒，手握住梯子扶手才沒跌在地上。巴肯船長轉過身來，狗頭面具斜對著我的臉。我可以想像那面具底下的表情，大概不是訕笑，便是鄙視。我尷尬地笑了笑，只能為自己作微薄的辯解：「我太久沒上船了。」

「看得出來。」他答道，口氣裡沒有一絲嘲諷，亦無鄙夷。然後他再次伸出了他的多毛大手，扶我起來。我們一直走入艙內，在船長室裡坐下。

難堪地緘默了一段時間，他清清喉嚨，開口說道，「相信閣下已經聽過不少關於我的傳聞，我身上唯一藏不住的手或多或少也向你透露了不尋常的跡象。」他頓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也許現在你要斷定這是先天性多毛症之類的疾病，但是我異常的地方更多。有人說我是怪物，我也認可。以後幾個月的航程裡，我是你的船長，你是我的船東，我們必須互相信任。反正，」他摘下面具，「這也不是我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了。」

這真是不可思議，一隻黑色大狗的臉就這樣生長在我面前坐著的人體之上。狗的右眼珠是黃色的，而一道鮮明的紅布條遮住了牠的左眼，在狗腦後綁了一個結。

我就這樣傻在當場，直瞪著眼前以兩足站立的大黑狗。